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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德拉科也掌握了他们共同行走的节奏。哈利牵着他,在逐渐宽敞的燧石路上一直向前。偶尔,地上的石块还是会划伤他们的脚踝,哈利却已经完全不在乎了。等到钟乳石完全不再挡路、离终点只有三十余米之时,他终于能够腾出眼睛,偏过头去,认真看了一眼这个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给了他的人。
曾经,哈利以为,德拉科就像赫敏说的那样——从根本上,无能爱上另外一个人。彼时他十分认同好友的说法,除了不知道面前的男孩就是马尔福以外,更多是因为,他觉得此人从头到脚都相当无能。这是在经历了德思礼家十二年的恐吓之后所进行的最自信的判断。他曾经认为,德拉科·马尔福没有了他爸就是个废物——这在从小就没了父亲的哈利眼里,格外好笑。
然而此时此刻,德拉科就在他的身边,步步摸索着。苍白的皮肤因为火光的烘托而有了血色;双唇紧抿,不时因为呼气而稍稍分开一点,又接着合上——把哈利的手握得更紧。
他在克制。哈利这么想着,揽过德拉科的腰,让他更加紧密地靠过来,以便感知自己的一举一动。
“抬脚……对,跨过去。小心……小心左边!”
哈利压住声音里的紧张,清楚地知道这对于德拉科来说有多么艰难。也许是因为太过关注另一个人,哈利扶着德拉科越走越顺,自己腿上的伤口却越划越多。到了某个点上,他终是忍不住喘了一口气,“嘶”的一声漏出牙缝。低头一看,裤脚都已变红了。
“怎么了?”德拉科闭着眼睛问,摸到他的手背。
“没事……快要到了。”哈利忍着痛,望向前方发着光的玻璃钟。
草木绿色在火光之中异常诱人。
他们就要到了。
来路,已经走过百米多余。燧石桥梁立在烈火之中,犹如史前遗留下的巨型丰碑,辟出一条从生到死的路。每个午夜,死神都会带着一日收割完的灵魂,飞过这条崎岖的道路,抵达属于他的温室。
人活了多久,这条路便有多长。因此,男孩们的路还算很短。深渊呼唤不停、燧石锋利如刀,他们互相依靠着,竟也能走到了头。
距离终点十余米处,哈利最后一次转头看向德拉科。此时,后者脸上的恐惧和担忧已经所剩无几。他反握哈利的手,眉头逐渐变得平缓。汗珠滑落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凝固在半空的寒冷当中。
那一刻,哈利甚至觉得,他在德拉科脸上看到了一种从容不迫的平静。
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哈利注视着他,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一股特别的疼痛。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类似的东西。那不是钻心的撕裂,不是沉重的失落,不是窒息般的绝望,甚至不够惹人耳目。
那像是身体里的某根神经忽地一下断开了。无声地,轻巧地。
在那之后,所有的信息传导被迫停止。正当输送全身的痛觉于是烟雾一样散开,轻薄而无形,微弱却又细细密密、无处不在。
……他当然是想要德拉科平安的。
带着这股炊烟般平和而浅淡的痛觉,哈利挽紧德拉科的手臂,提醒的声音带了隐隐的嘶哑。
“往右……靠近我一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