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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第1页)

祁竹无言以对,此时此刻的皇上,心中只有他即将开创的宏图大业,无论再说些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了。祁帝也同样无可奈何,向祁竹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祁竹回到府中,刚刚宽下朝服,就见侍女来报,说是御灵司佥事月风求见。回到京城之后,皇帝已经下旨暂停御灵司诸务,御灵司一干人等皆留在京中待命,也不知此事月风求见所为何事,祁竹令侍女将月风带到书房,他随后就来。

“殿下万安。”月风向祁竹见礼,这一段时间内京城中的种种,再结合青鹭涧、巨鹿城中发生的一切,月风虽未与祁竹谈过,但心中也有所推测。祁竹示意月风坐下:“不必拘礼,说吧,可是出了什么事?”

月风没有就坐,看着祁竹说:“殿下,属下今日无事,巡查御灵司在京的各处房舍,在京郊小院里发现了一个人,因为她伤势过重,现下昏迷不醒,属下把她暂时安顿在了小院里,山岚此时正在院中照料。”

“那人是谁?”

“寻风。”

祁竹站了起来,对月风说:“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不能让皇上的人察觉。那处小院是御灵司在册的房产,今日皇上召见我,已经流露出要亲自接手御灵司之意,院中不宜久留,你通知山岚,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寻风转移到我鹿鸣山庄别院中去。”

月风领命,就要离去,却被祁竹出言留住:“月风,我这个司主,可能不日就要卸任,此后皇上必定会对御灵司加以重用。我不想瞒你,如果把寻风交给皇上,等待你的必将是一条青云之路,而你若是帮我藏匿寻风,来日皇上知道了必将震怒,你须得考虑清楚。”

月风笑了笑:“殿下,御灵司的众人皆天赋灵力,若所求是为功名利禄,以我们的能力,有很多条路能走。正如御灵司司训所言“万物有灵,善恶有报”,一切不过唯心而已。寻风是我带进御灵司的,不论她如今是何身份,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司的将士。“

鹿鸣山庄别院里,宛因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是仍然高烧不退,侍女正在一遍一遍地为宛因换下退温的凉帕。岳泽雷霆一剑贯穿宛因腹部,在昏过去之前,宛因借着万向法环之力,用最后一丝神志把自己送回了御灵司的小院,或许在宛因的潜意识中,御灵司便是人间唯一能收留她的地方。

祁竹看过了宛因的伤口,在神族强大的自愈力之下,她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但这么重的伤势,可见宛因此番下山,必是经历过殊死一搏。

不同于当日在巨鹿城中,此刻祁竹再坐在宛因的病床前,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呼吸弱到几不可闻,是真正的生死一线。祁竹像当时那样握住寻风的手,却感觉不到像当时那般轻微的回应。

宛因的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在这期间,祁竹数次觉得她已经熬不过去了,却又一次一次地看着她挺了过来。三日后,宛因终于张开了双眼,眼前的祁竹正在更换她头上的帕子,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李卫的郡守府上,她伸手碰了碰祁竹,确定这不是梦境。

祁竹被宛因惊动,才发现她终于醒转:“你可算是醒了,算起来,本王前后已经服侍了你两回,你倒是想想好了以后要怎么报答我。”

宛因想挣扎着起身,被祁竹按回了榻上:“醒是醒了,但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是报恩也不急在这一时。此处是本王的鹿鸣山庄,是月风和山岚把你送过来的,没有人发现,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对了,你昏迷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枚银环,想来是你要紧的东西,本王替你收在了枕边的檀木盒子里。”

宛因打开枕侧的木盒,果见万向法环已化作寻常配饰大小,被祁竹收在了锦盒之内。确认过万向法环已被她带离神山,毁山之计已破,宛因卸下重担,再一次沉沉地昏死过去。

这一昏迷又是两天,宛因偶尔醒来,祁竹总是在一旁,或是像当时在巨鹿城那样为宛因喂些汤药,或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书作画,渐渐地,宛因清醒的时候多过昏睡的时候,祁竹也时不时地能同她闲聊几句。

“如此听来,我皇兄的宏图大业,还未施展便算是告终了?”祁竹听罢宛因重伤的原委,不禁有此感慨。宛因喝了一口祁竹端过来的茶水:“只要你不把我和万向法环交给皇帝,就算是吧。”

“那是自然不交的,凡事有得必有失,王兄在意所得多些,而我在意所失多些,我只想在这红尘俗世中安稳度日,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惨状,不论是人的血,还是神或者龙的。“祁竹甩开折扇:“况且以你的身手,把你送到我皇兄面前,说不定反倒送了我皇兄一条性命,此事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

宛因恍惚间又要睡去,却被祁竹用折扇推醒:“照你这么说,如今须弥山上神族下不来了,你也回不去了,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呢?宛因推开了祁竹手里的折扇:“再说吧。”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宛因的伤口终于愈合,虽然还需要些时日休养元气,但已经是能够自行下床走动。如今即将入夏,鹿鸣山庄外的荷塘愈加繁茂,荷花将开未开,莲叶堆满了池塘,每当入夜,天上月华如水,荷塘里蛙鸣阵阵,宛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赏景。

祁竹胳膊上搭了件鹅黄色的披风,顺着院前的小径走到荷塘边,他停在宛因的身侧:“上次问你今后作何打算,你可还没有回答我。”

晚春的凉风阵阵,夹在草木的芳香扑在宛因的脸上,宛因闭起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但我知道,就算不能再回到须弥山,我也还是神族,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天道不灭,我永远都肩负着守卫天道的责任。”

祁竹看着宛因的脸,因为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月光,她看起来显得分外柔和,但她的心却一如既往地坚定,祁竹问她:“我的母亲也曾是神族,即便她来到人间,即便她有了父皇和我们兄弟二人,但当三界战争来临之际,她还是会选择抛下俗世中的一切,为守护天道而战,最终身死。对你们神族而言,天道就真的高于一切吗?”

宛因点了点头:“神族的诞生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由菩提结子,神族降生。在菩提树下诞生的神族,天生就带着天道的使命,自然秉持着守卫天道的信念;另一种是登山晋神,山神考验的最后一关,就是守卫天道的心志是否坚定,因此只要是对神族而言,天道必将高于一切。”

祁竹倒是初次知道,原来神族是如此而来:“那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宛因将一缕被风吹散的发丝挽于耳后:“我不是菩提树下诞生的神族,不仅如此,甚至我当初登上神山,也不是为了能登山晋神,而是为了须弥山大战。三十年前,我作为龙族子民,同龙族全族一道向须弥山发起进攻,但在上山后却误打误撞地开启了神考。

等到神考终了,我登上神殿的那一刻,须弥山大战已经结束了。当时神山之战,参战虽非我愿,但恶果已然铸就,我也不愿辩解。祁竹,若是你想报仇,可以向我挑战,只是以你的能力,我想应该并无胜算。”

这番话听上去颇像是在挑衅,但宛因眼睛里分外诚恳,引得祁竹不气反笑:“报仇便不必了,你当时能通过神考,自然证明你登山之时所怀的不是贪心与杀心,再者想必我父母九泉之下,并不希望我们兄弟二人终生活在仇恨之中,白白浪费了他们求之不得的此生岁月。”

祁竹将披风为宛因戴上:“就算你是天神之体,只是如今重伤未愈,还是善自保养为好,夜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春夜里的风,多少还带着一丝寒气,宛因接过披风的带子系上,向祁竹点了点头。

二人回头向屋内走去,祁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这么问来可能有点冒昧,但我一向听闻龙族因为繁衍困难,母龙产子时多半子生而母死,故难享天伦之乐,也因此贪嗔痴心甚重,须弥山向来少有龙族能通过神考,你未起意登山,却能通过神考,不知是何因由?”

宛因一愣,神族之人向来只论当下,很少讨论过去和将来,她的来历一向不曾和别人说过,而为何能通过神考,她甚至自己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当祁竹问起,她却觉得她应该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她缓缓走进屋中坐下,拿出茶具,学着祁竹素日里的模样为他煮茶:“你虽然未曾言明,但是你其实并不能理解你母亲当时的选择。异地而处,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不满和委屈。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在与你母亲相同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是我愿意告诉你我通过神考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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