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图雅轻笑一声道:“那我岂非天命所归?”
森布尔没有回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尘不染。
“好了。”相似的对话重复了太多次,乌兰图雅早已失去了兴趣,她微微起身放开他的发梢,轻声道,“去吧,他们越来越近了。”
又是十日过去,终于有一座低矮的石城映入眼帘,破损褪色的红旗插在石楼之上猎猎作响,四下一片苍凉。这是二十部南方的小城,依傍在天山脚下,因为常有商旅驻足,这里已然发展得小有规模。
虞朝的车队在距离石城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入城前重新整备,确保届时不会失了礼仪。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戴这些小玩意了。”赵鸣珂拿起了一支镶宝嵌玉的金簪,面无表情地说道。
雪云站在她身后为她束发,无奈地将簪子接了过来为她插上:“郡主别动,小心扯了头发。”
“诶诶诶,这儿还空着呢,发梳呢?”简铮大刀阔斧地坐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指挥雪云动作,
“咱们郡主可是这使团里的牌面,不能磕碜了,带来的全都给本将军插上!”左看右看他们这车队里只有赵鸣珂能往死里打扮,这种彰显国力的孔雀开屏行为,她简铮自然不能放过。
“说得好,那你为什么不梳?”赵鸣珂脸色一黑,瞪着仍是一身轻甲的简铮道。
简铮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是将军,将军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
眼看简铮挑挑拣拣,逮着支金钗就往赵鸣珂发髻上插,雪云眼前一□□:“那里是留着插牡丹绢花的,将军莫要动手……”
她们这边的笑闹声传出很远,引得队伍里那些小子红着脸频频侧目。
“吵闹。”陆景渊淡淡瞥了她们一眼,又将目光转了回来,然后将一条莹润的玉带扣在了谢樽腰间。
“倒是许久没见过这副装扮了。”看着赵鸣珂那身如云霞铺展开的绣金衣裙,谢樽恍然想起了那些只存在于回忆中的纸醉金迷。
“繁华之处皆是这般气象,并无多少特别之处。”
“是啊,但这世间又有几处繁华。”谢樽笑了笑,收回了看向赵鸣珂的视线,随口说道,“云停说此次前来的是个叫森布尔的祭司,你可有听说过?”
听到这个名字陆景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抬头与谢樽对视,轻声道:“那我们便要小心些了。”
等众人洗去一身尘埃来到石城前时,森布尔已经站在城门前等候许久了。
而当谢樽抬眼,目光触及道那双蒙着雾白的眼眸时,脑中骤然一阵嗡鸣,浑身血液也随之寸寸冻结。下一刻他的魂魄似乎脱离了躯壳,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无关之处看着石城外的一切。他看见森布尔明明正和谢淳说着话,目光却越过了所有人,直直看向了僵立在原地的自己,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
而这一切却无人察觉,没有人发现森布尔在看他,好像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边远小城,驿馆简陋,万望诸位莫要嫌弃,请随我来。”
森布尔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好像隔着一层水雾,谢樽看见自己跟着众人往城中走去,嘴角还挂着一抹合宜的笑意,没有半点反常。
可是他明明还在这里。
谢樽想要跟上去,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不得寸进,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呆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恍惚看见这片荒原之上的日升月沉,斗转星移,时间或急或徐地从身侧流过,眨眼间却好似过去了万万年。
直到一声熟悉的铃响炸开,好似洪钟响彻,霎时星辰震落。
谢樽骤然睁眼,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驿馆的房间之中,他仰头看去,只见陆景渊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铃铛,正垂眸看着他。
那铃铛与玉印塔飞檐下悬挂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要小巧精致上不少。
谢樽冷笑一声,眸中凝冰,抬手将铃铛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