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炊饼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程十鸢说的确实是“状师”二字,一时间愣了愣,面上顿时生出几分可惜来。
程十鸢十分不解,可也知道其中必是有蹊跷,因而问道:“这是何故?”
赵炊饼平日里鲜少在县衙附近叫卖,就是不想沾上祸事,今日来了这里已是大忌,最近又为多事之秋,需更为谨慎才对。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举子给盯上了,非要同他讨要这炊饼的做法,说是吃了他这饼便觉得文思泉涌。
据这举子所说,刚开始一回两回还觉得是巧合,可几次三番过后,他便开了窍,打定主意觉得是他这独家炊饼所致,因而今日追了他好几条街,直到他提醒前面是三原县衙对方才作罢。
整个三原县谁人不知,去哪儿也不要靠近县衙。
自从刘知县上任后,似乎没过多久便有了这么一股风气,现如今更甚。
只因一个月前,这县官为了欺瞒或是拉拢上面来的钦差。
就连从前横行霸道、肆意敛财的状师也个个不见踪影。
想到这里,赵炊饼便转过头恶狠狠瞪了左手边不发一言的举子一眼,不过都说相由心生,这个动作他做起来表面看起来或有怒气,可半点凶神恶煞的感觉也无。
那书生见此亦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低头呵呵笑了笑,抬眸见着程十鸢这个不相熟的路人又立刻将笑容收了起来,像是怕生,又像是担心惹人厌烦才不得已而为之。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半个字的答复,程十鸢于是更为好奇,赵炊饼心中万般纠结,但见对面这姑娘眼巴巴等着他说点什么,也不好再继续沉默下去。
“姑娘可是遇着事儿了?”
“我是想寻一个能写状纸的地儿,但我走了许久也没见着一个开了门的店。”
赵炊饼心道,难怪这姑娘他从未见过,果然不是个爱出门的性子,不然哪能不知道这三原县的状师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既惹了官司,如今怕也是难得一个好结果,他收起面上复杂的神情,道:“状师么,确实是不知道哪一处有,不过这状纸嘛。。。。。。”
赵炊饼顿了顿,看向一旁站着的书生,灵机一动,“这不就有一个。”
或许是见这姑娘身边没人跟着,问的又是状师状纸,赵炊饼便下意识觉着程十鸢遇到了麻烦事儿,想着能帮一下便帮上一帮,不然这世道可是能让人绝望的。
这些年,他可是亲眼见过不少。
赵炊饼转过身去问那书生,“你可会写状纸?”
这书生虽身着生员襕衫但其实之前便中了举人,在大胤,是可以作此打扮的。他从前也见这举子来自己的摊子买过几次吃食,大抵也有些文采,一张状纸应该不在话下。
要是没记错,这书生是叫上官举人。
虽说替人写状纸的常常都是那些个状师,可他们不也是从读书人走过来的么?
书生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赵炊饼会觉得他能有本事替人写状纸,赵炊饼大老粗一个,总归想着这举人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些为祸乡里的无良状师,便直接同书生道:“上官举人,你说句话啊,没看人家姑娘等着呢!”
程十鸢也跟着一道转过身,两道明晃晃的视线朝自己这儿来,上官瑞自不能视作无物,他随手将地上的书笈一道提着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后,眉眼一动,神情几变,面上再没有半分先前的拘谨:
“这状纸,我确实会写,不知姑娘。。。。。。”他顿了顿,又道,“是要为何人书冤情?”
程十鸢看了眼他手里的书笈,意有所指:“不知先生可带了纸笔?”
“自是带了。”说着,上官瑞便将书笈打开来,赵炊饼听着耳边的动静,立刻回身,极有眼力见地将炊饼上的白布拾掇齐整,将上头的板子盖上,扬声道:“到我这儿来写。”
上官瑞转头一瞧,微微颔首,心道确实可行。他遂将笔墨一一备好,将白纸平整地铺在一侧货箱盖板之上,又转过身看向身边站着的姑娘,意思是让她说冤情,他自会仔细听照着写。
哪知程十鸢却道:“可否我来写?”要将案发经过说清楚,还得同人解释一二,指不定得费些时辰,天色渐晚,程十鸢不敢再耽搁下去。
上官瑞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随即往一旁退开,将已经沾了墨汁的毛笔放回砚台。
程十鸢立刻谢过,只思索了一瞬,拿起毛笔又蘸了蘸墨,连忙奋笔疾书起来。
上官瑞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十鸢的动作,待看清她写的诉状内容,拧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赵炊饼也是头一回见姑娘家写状纸,不免有些好奇,连忙凑过来瞧。
可惜他识字不多,纸上已经写了两行字,他却只认得个名字——“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