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出来,越过几片田野,又穿过一条小道,母子二人这才停下,停在一处略显荒芜的墓碑前。
晚娘牵着孩子走在路上的时候便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就好像是周围有什么人在监视他们,此刻到了地方,她终于有机会借着整理衣物的机会正大光明左右侧头四下乱看。
墓碑上只刻了四个大字——“亡夫之墓”。
字迹十分工整,但奇怪的是,这上面却没有写明这一处葬了何人。
墓碑最下方放着不少祭品,果子大都还新鲜着,菜饼也叠了几层,都是特意拿小碗盛放着的。
晚娘看了身旁小孩儿一眼,慢声道:“跪下。”
幼童面色酡红,呼吸还有些急促,闻言并未有半分迟疑,扑通一声,“小短腿”便笔直地跪在地上,不等妇人出声,他又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晚娘整理好被风吹歪的菜饼和果子,并未去看幼童,还是维持着先前的站姿。她盯着墓碑上的几个大字,“我们该回去了。”
妇人语气不见悲伤,面容也极为平静,不知是与此人并无深厚的感情,还是早已哭够了。
幼童倏的一下站起,低下头用不大的手掌将膝盖处的泥草拍掉,瓮声瓮气说:“知道了,娘。”
晚娘呆愣地伸出右手,却迟迟不见小手贴上来,她双眸微微一沉正欲拧眉催促,却见耳边疾风声骤起,隐约还有粗重的脚步声夹杂其中。
那定然不是个几岁的小孩儿能够使出的力道。
她心间忽地一颤,急忙向身侧望去,原先立在墓碑前身量不足五尺的孩童早已不见了踪影,正当晚娘心中焦急难耐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道略显颤抖的声音。
“你。。。。。。你、你们、不要再过来了,不然——”他尖叫声仿佛要冲出天际,忽然话音一转,眼疾手快地将大刀架在手中小儿稚嫩的脖颈上,目露凶狠,语气不善,“我就杀了他!”
晚娘闻声望去,伴随着一阵类似兵马追逐的乱蹄声响,只见一群头戴黑色面巾骑着马的黑衣人劫持着一个幼童停在蜿蜒小道上。
晚娘眼力极好,一眼就认出那个被架在半空双腿不停抖动的是她的孩子。
不带丝毫犹豫,她利落地拔掉头上的簪子攥在手中,又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在地上随便捡了几块不大不小的碎石握住,低眉敛目间不动声色地丈量两方之间的距离。
将这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晚娘细细数了这一队人马的数量,足足九人。。。。。。
她悬着的心忽地一沉,咬紧牙关的同时又飞快在脑海中筹谋,就在此时,先前被那队黑衣人提防的另一方势力倏然策马行进。
那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矫健身影,着一身青色锦衣,端方挺拔,林中日光倾泻而下,勾勒出他侧身轮廓,俊美不可方物。
因距离实在太远,加上灼灼日光实属刺眼,晚娘亦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但。。。。。。你们?
晚娘心中疑惑,顺着那几个黑衣人似有若无的目光抬起头在林中四处搜寻,果然在青衣男子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瞥见了一个黑色身影。
见对方又近了几步,为首的黑衣男人神色颇显紧张,臂弯挟持的人质又被他用力压紧了一道,许是担心自己岌岌可危的性命,他试图再次提醒对方他手里有人质,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立刻停下,不然。。。。。。不然我就让这个小娃娃命丧当场!”
说着说着又将压在小孩儿脖颈上的大刀拿开,朝着空中用力挥舞几次,生怕面前年轻人看不见,他亦不敢再多耽搁,许是担心中间发生什么变故,很快就将锋利的刀刃重新放回幼儿娇嫩的后颈之上。
想起今日种种,居于首位的蒙仓心中便愈发烦躁。
早些时候,一个资历尚浅的兄弟担惊受怕地回了山寨。
这人虽然年纪小,入寨子的时间也也不长,但于他而言却是十分熟悉。
此人性格跳脱喜欢在山里到处跑,有时候还会摘一些野果子回来,这山寨里都是些粗心大意之人,哪里会有人想到这些,是以印象不可谓不深。
山寨的规矩,就算只是是巡逻,向来都是两人一道行动。
只回来了一个人,必然是路上发生了变故。
小兄弟三言两语道出其中缘由,蒙仓这才知道事情经过。
他们的人偶然在山里见到一个气质不凡、身着锦衣的男子,虽只是远远一看,可那人头上的玉冠和手里牵的马一看就是上等货,于是自然而然地便起了谋财的心思。
对此,蒙仓并无反对之意。
谋完财之后自然要杀人灭口,不然可不就被发现了么,可哪里知道今日来的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正面对上时,才发现那锦衣男子身后还跟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