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男丁的当即就哭天抢地,“怎么就要贬为军奴了?谁不知道北地都是狄戎,那边又正在打仗,朝廷根本就打不赢,都死了多少人了,现在凭什么要我们的孩儿前去堵窟窿?”
“什么建功换良籍,连命都没了,还要什么良籍!就是建功立业也轮不到我们,最后还不是那些军官的功劳……”
“大当家,大当家,我们也不要去云城!我们生在黑山,死在黑山,怎么能背井离乡去云城那么远的地方!”
“就是啊,这长途跋涉的,我家阿姆哪里受得住啊!大当家,这不是要人命嘛?朝廷这哪里是招安,这就是要我们的命啊……”
一时间众说纷纭,若非尊重周子瑜积威甚重,大家都颇为尊重他,大家都该觉得他是卖人了。
不过还真有人不忿地质问,“大当家,我们这些人本就是活不下去才上山的,现在这样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一个死在本地,一个埋骨他乡的区别。”
“您到底跟官兵说了什么?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条件?”
“就是啊,大当家,大不了我们去跟他那些狗官拼了,也绝不能接受这样送我们去死的条件!”
周羡眼看着他们要怪上周子瑜了,不由眉头一蹙,冷冷道:“够了!”
他一出声,其他人都有些怕,顿时议论声都戛然而止。
周羡冷眼打量着他们,“这已经是大哥能争取到的最佳条件了。你们莫非以为大哥就愿意接受吗?”
“打,怎么打?如今外面的大阵被迫,西山的存粮被夺,多少兄弟都病亡了,你们一句打,你们又能抗住几个官兵?”
“山下可以从幽州和燕北调集屯兵再来围剿,但我们黑山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山上已经有多少坟头了,你们是看不见吗?”
“你们以为大哥想投降吗?是因为不扛打,大哥才忍痛去和官兵周旋。你们是不是还以为大哥拿你们去换功劳了?”
“不,大哥是以自己为罪魁祸首来请求的,你们还只是背井离乡,还能留一条性命。但大哥呢,他身为寨主,是要被押解进京问罪判首的。”
“就这还不够吗?”
“是,云城山高路远,但会有官兵沿途相送,会有谢家军在云城给于庇护,或许前面两年是有些艰难,但只要勤劳肯干,总是能活下来的。”
“北边狄戎侵略,的确危机重重,但本朝军奴立三等功,杀十个敌人人头,就能以功绩换为良籍。”
“以往说起劫掠行商,你们不都挺能耐的吗?每次都争相前往。怎么,轮到狄戎就蔫巴了?”
“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杀敌换功,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欺负几个弱小百姓算什么玩意儿!你们难道还真想当一辈子土匪,然后让自己的孩子也当一辈子的叫人看不起的匪徒吗?”
“是男人就去杀敌立功,然后再娶个好婆娘,好好的为孩子铺路,指不定以后还能去云城跟大家伙儿团聚!”
“在这叫嚣着要跟官兵拼命算什么本事?你们真能打得过几个官兵?咱们现在也不过是占了个地险罢了!”
“一旦官兵以人海战术,推过险要,咱们一样抵挡不住!”
“既然如此,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去北地,还能有一线生机!这也是大哥用性命给咱们换来的生机!”
说到这,周羡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很快又挺直了腰杆。
他的声音夜空里飘散,回荡在众人头顶。
众人或愕然,或低头沉思,或茫然四顾。
半晌,终于有人站出来喊了声。
“是,三当家说得有道理。横竖都是死,何不试试大当家替咱们选的路子!大当家可从来没害过咱们!”
“但是,为什么要大当家死?大当家那么好……”有个年幼的孩子忍不住问道。
一时间,众人又有些沉默。
是啊,大当家给了他们生的希望,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却又要用性命替他们铺路。
哪怕众人都刻意去避开,但小孩子却是最直白的。
周羡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周子瑜。
周子瑜微微弯起眉眼,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微微屈身蹲下,抬手摸了摸小脑袋,低声道:“因为做错事,总是要接受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