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闷闷一片,乌云密集,气闷的天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没多久滴滴答答的雨声响在殿外,敲打在殿里众人的心中。
宜安宫漪澜殿,这是一座冰冷的宫殿,从太祖朝的妃嫔到如今熙隆年间这儿的主人赵贵嫔,这里的主人每有更替,只是不管是谁成了这里的主人,她们都无法改变这漪澜殿冰冷的结局,仿佛下了诅咒一般。
自从先朝这里的主人连昭仪故去,私底隐隐有着流言。改朝换代以后,新皇登基王府妻妾择定宫室时时为良娣的赵贵嫔,毫无顾忌的请求入住此宫室,那时的嫡妃娘娘还曾劝过她,可她决心很大一般的要入住此宫室,如此也只能随了她的意。可是,这座宫殿新的主人也无法打破从先朝起时的流言,它仍然是一座冰冷的宫殿。
苏婉瑛怔怔的站在漪澜殿前,抬眼看着那块漆金的匾额,在雨中仍然金碧辉煌。可在她心里平添几许伤感与哀恸。
廊下站着的青孜见她站在殿前,心下着急,忙下了玉阶,请她入殿,“娘娘,皇上请您立刻入殿,事关重大,娘娘乃后宫之首啊。”
对于皇上的急召,她只得匆匆上了轿子赶来,在来的路上报信的小太监已将发生的事告知,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急。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急是没有用的。
青孜见皇后似是没听见的样子,又轻唤了她两声,堇素撑着伞,见此也不免焦虑,也低声催她。苏婉瑛这才移步,至廊下,向着青孜嘱咐道:“还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雨越下越大,不禁让苏婉瑛想起那个同样倾盆大雨的午后,伤心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却仍然恰到好处的笑着。青孜有些奇怪,按说皇上急召,那人是不必通报的,直接进去即可。但见皇后如此,只低声称是后,进去通报。
漪澜殿里,坐着站着的人很多,将原本空旷的宫殿挤得满满当当,而跪在地上的人却格外突兀。青孜一入内,直接打了个千儿,也不敢上前,这种皇家秘辛一旦听到,实在小命难保,心下一突,忙道皇后娘娘在外候着。
只听见偌大的宫殿,只一个人开口,浑厚的声音,“传。”
青孜立刻出去,出了殿,见到皇后脸色不大好,也没细想,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她入内。苏婉瑛一笑,只让堇素在外头候着,随后独自进去。
这是苏婉瑛头一次进漪澜殿,细细一瞥,梁上悬着一块匾额,徽音夙著。四个大字和外头的漪澜殿三字一样,金碧辉煌。只是此时在苏婉瑛的心里莫名的成了黯然失色。
众人见她这个皇后来,顿时热闹起来,请安声不绝于耳。此事兹事体大,宫中除却宫人女官,其余人皆在此,就连久病不起的庄敬太后也出现了。
一番请安过后,苏婉瑛端坐在秦之羽身侧,看着殿中央跪着,早已泪流满面的赵贵嫔,忽然有一瞬,她的面孔与那日的赵昭仪重合在一处,又有一瞬,赵贵嫔的面孔换成了王府里便没了的湘儿,变幻不断,最终定格在赵贵嫔身上。
苏婉瑛明知故问,“皇上,不知赵贵嫔所犯何事?”
慈裕太后冷笑道:“出了什么事?哀家怎么觉得皇后您很清楚啊。”
对于慈裕太后的冷言冷语,苏婉瑛早已习以为常,她清楚的知道就算再如何待她,她永远都这样。只恭敬的答:“臣妾不知。”
“是吗,那陈妃你来说怎么回事。”慈裕太后看了一眼底下坐着的陈妃,示意她说。自从明安皇贵妃薨逝后,她有意为陈妃铺路,将她委以重任,也经常为她和秦之羽制造机会,以期陈妃能得秦之羽青睐。陈妃什么都不缺,只缺秦之羽的好感和子嗣。她真心喜欢陈妃,很愿意也很高兴的为她铺路。
而这一切无法瞒过苏婉瑛,她本人也不讨厌陈妃,乐得将大部分宫务交给她去处理。只是这事慈裕太后未免太急躁了些,陈妃若一个弄不好很可能被皇上厌弃,这说话的技巧可是很要紧的。随后她也看向陈妃,陈妃也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苏婉瑛。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殿里的众人听到,大家都是听过看过一遍的,已不足为奇,可秦之羽的脸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黑,又蹙着眉,仿佛在回忆什么,只是他真的记不得了,几月前临幸过赵贵嫔的事。
原来这些日子赵贵嫔一直病着,病了几个月,今儿钟昭容生辰,后宫妃嫔里除了不愿出门的皇后和一直病着的赵贵嫔外,其他人都聚在了承乾宫织香殿里说笑,无意有人提起病了几个月的赵贵嫔,众人皆到了赵贵嫔的漪澜殿看望她,却发现她并不是生病,相反她还很自在,只是她圆润了很多,穿得宽松,只是她进内室更衣的时候竟被人看到她的肚子大了,似是怀孕一般,这事一下子众人皆知,陈妃以为此乃大事,直接禀告了皇上,还请了太医。结果真的查出赵贵嫔有孕四个月多一些。这本是喜事,只是彤史薄上并没有她的名字,这一年从新年到现在,都没有她的名字,而秦之羽也忘了什么时候临幸了她,这才出了这事,瞬间惊动阖宫。
苏婉瑛听到这事,显得很震惊,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她已经震惊过一次了。好好的一桩喜事,却成了这个样子。看着跪下地上的赵贵嫔,泪流满面,谁都见了都要同情上三分,微微一叹,很显然皇上不相信她腹中的孩子,那么她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可她很惊讶的是为何赵贵嫔没有一早便提出有孕一事呢?为什么要隐瞒此事呢?她难道不知道她的隐瞒,只是让人更不相信而已。
庄敬太后见苏婉瑛愣神,轻咳几声。旋即沉吟一番,“四个月……那个时候凤印在哀家手上,每日彤史处的女史将彤史薄给哀家的时候,哀家记得几乎都是苏容华的名字,其实原本该侍寝的是旁的妃嫔,可到最后又成了苏容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众人都听得出来庄敬太后的意思,她是觉得可能是彤史处的女史出错了。只是这样的出错,除非彤史处的女史皆不要命了!
因着此乃庄敬太后所言,大家都不好说话。而是杨顺仪仿佛什么都不怕似的,紧跟着说:“这种事怎会有误会呢,除非彤史处的女史都不要命了。”
“这,”赵绾瑜起身,朝着上头微微福身,“臣妾以为此事该好好调查,赵贵嫔不是那样的人。”
她之所以为赵贵嫔说话,只是因为她想起了从前跪在朝凤宫里无助的自己。直觉得现在的赵贵嫔就是从前自己的影子。
“昭仪娘娘,该不会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吧?”
“你……”
慈裕太后看着这一幕,大声呵斥,“行了,这种口角的小事,不需要在哀家面前演。”顿一顿,“赵贵嫔,哀家和皇帝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