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病倒后不久,杜嬷嬷夜以继日地照看,很快也跟着倒了下去。紫鹃作为一等宫女,难得强硬一回,不由分说叫人把杜嬷嬷送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分了一个三等小宫女去照料。
——自延禧宫被封禁后,宫人们四处逃散,愿意留下,且态度不改,时时勤勉照顾叶芳愉的,除了紫鹃和杜嬷嬷外,就只剩另外三个三等宫女、两个扫洒宫女和一个总管太监、四个小太监了。
这些人,日后还需重赏、重用才是。
“回娘娘,老奴的身子前些时候就大好了,是紫鹃那丫头担心病情反复,才不许老奴近前来伺候娘娘的。”杜嬷嬷笑眯眯过来伺候叶芳愉穿上鞋,搀着她走到盥洗盆前。
先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把帕子丢到水里沾湿,拧干,给叶芳愉细细擦手。
病好之后,紫鹃不许她进内室伺候,她便包揽了殿外的一切杂活,不论是与内务府的宫人交接,还是延禧宫内的宫人调派,物资变动,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井然有序,这才得以叫紫鹃能够专心致志,心无旁鹭地照顾叶芳愉。
对此,叶芳愉心中自然也是满满的感激,她对杜嬷嬷说道:“嬷嬷腿脚不便,站久了就容易抽筋,还是去坐着吧,这种洗漱小事儿,我自个儿就能做好,又不是三岁的孩童了。”
“哎!”见娘娘还有心情同她说笑,杜嬷嬷脸上的笑容更盛。
也不阳奉阴违,叶芳愉叫她坐着,她就当真去乖乖坐着了。
像个老小孩一般,姿势端正,一边笑一边用眼睛跟随着叶芳愉的一举一动,瞧她麻溜洗漱完,指了指衣柜,“一大早,乾清宫的梁公公就来送赏了,眼下还在外头候着呢。”
“娘娘看看要穿哪套去接赏?”
听得“接赏”二字,叶芳愉脸上表情霎时淡了淡。
不过还是依言拿了套天青色的旗装出来,让杜嬷嬷帮着穿好,又叫人给她把墨发挽起,脸上依旧不施粉黛,肃着小脸径直朝外走去。
外头梁九功早已等得两眼昏花,听到延禧宫大门发出了动静,连忙强挤出个笑脸就往里头跑,“奴才给庶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声音谄媚,姿态无比奉承,若是叫后宫那几个经常拉拢他的庶妃看见了,只怕会怀疑他皮下是不是换了个人。
然而叶芳愉却不假辞色,她站在台阶前,无聊甩了甩帕子,面无表情,声音冷得犹如冻带鱼,梆儿硬,“不好意思,叫梁公公久等了。”
“岂敢,岂敢。娘娘如今身子骨弱,正是急需修养的时候,是奴才来早了,搅了娘娘休息,奴才才是万死也不能辞啊……”他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就甩了自己两个巴掌。
声音之清脆,叫叶芳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错在康熙,又不在梁九功身上。她之前态度不好,也是因着嫌接赏麻烦,又得跪又得谢的……特别跪谢的对象,还是那个害原主香消玉殒、害她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时代的康熙!
凭什么嘛?
可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怨气,眼看着梁九功一个大男人跪在自己面前,一下一下扇自己巴掌……叶芳愉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便道:“梁公公这是做什么?我寻思着,你与此事无关吧,那么积极认错……莫不是你也是背后主使?”
梁九功尬然停住动作。庶妃娘娘这话说的,他确实是与这事儿无关,可犯错的是他那位贵为天子的主子爷啊,总不能……总不能叫万岁爷来同她认错吧?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娘娘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随即想到御书房桌案上头,那几本薄薄册子中记载的,这三个月里那拉庶妃所遭过的罪,忽而又诡异地觉着,好像也确实值得……万岁爷来亲自认个错?
不不不,可不能想歪了去。
梁九功摇摇脑袋,甩去脑中一切不实际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