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禅城真和五条悟第二次接吻。冲绳是一座被大海围绕的岛,如果你不知道大海是什么颜色,那不妨去瞧一瞧自己恋人的双眼。他的睫毛颤颤巍巍,好像是一只轻柔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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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机场以后,禅城真没有和同伴们一起回咒术高专,她同五条悟打招呼说她要回家。
临别的时候朝他挥手,说了一声:“再见。”
然而禅城真回的却不是禅城家,除却某些实在无法推诿的情况下,她通常会避免与这群血缘上的亲属接触。小时候居住过的居所,对她来说不过是承载一些不愉快记忆的器皿。
十岁以后她常年旅居英国,即便要回日本,在东京也拥有自己名下的公寓——
禅城家不缺钱,若非如此,他们怎么样都承担不起她在时钟塔高昂的学费。
作为魔术师的先祖为他们提供了足够多的资产,以至于可以令庸庸碌碌的后人躺在源源不断的复利上,无所事事做着重返神秘的美梦,而不是像普通人那样每日为了维持生活劳苦奔波。
在禅城真看来,以禅城家的积蓄,供养她在时钟塔的开销其实并不吃力。她修习的既不是宝石魔术这类烧钱的学术,也没有斥巨资购买神代生物的遗骸拿来研究。
这群人每每和她交流,就会拿出禅城家对她数年来的投资说事,无非是想要占领道德方面的高地。
然而这种方法只能适得其反,不仅没有唤醒禅城真的愧疚心,反而让她开始切合实际地考虑——想要掏空这个家族,应该需要花费多少功夫?
有利可图,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进行更多投资。
禅城真的家人其实对她日后取得的结果不报太大的期望,魔术师的家系需要代代积累才会显现出优良的结果,他们只盼望禅城真最好能与贵族联姻,然后诞下优秀的子嗣。
魔术师的成果通常只能由一个孩子继承,那么另外的孩子便能作为禅城家的魔术师继承母亲的事业。
在这样共同的默契下,即便禅城真日后继承家主之位,由于这群恼人厌的家伙在世,她也无法轻易完成对整个家族经济命脉的牢牢把控。
但是她的事业已然在悄无声息中迎来了转机。
安倍有行亲自将那只百目鬼交到了她的手里,还对她说:“如果你待在禅城家不方便,也不想住进御门院家,那么咒术界的加茂家和我们也有联系……他们正好是贺茂忠行的后裔分支。”
“他们的内部可比其他的御三家稳定多了,”安倍有行的话中意有所指,他用折扇遮住自己的脸,缓缓说道,“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阻碍你。”
对禅城真来说,只要加入御门院家,她未来的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当无比。
这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她无法抵抗这条‘光明之路’带来的巨大诱惑。
只要收下这只百目鬼,无论是魔术刻印,还是生得术式,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在魔术和咒术的世界中,她是被人轻视、没有根基可言的平民,但在阴阳术的世界,一切都攻守易形,她正好是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裔。
然而她却想到了悟,悟会怎么想?
禅城真总不能对他说:“因为我已经攀上了高枝,代价是要变成一个很坏的坏蛋,我们两个人已经不能在一起了。”
那样的话实在太过荒谬,可她想不出来比这还要绝情的话……因为如果不夹杂点说话的艺术,想必这家伙一定会自诩弃猫的身份,对着禅城真发出抛妻弃子的指责。
可就算是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手了。
禅城真已经揭开了那只百目鬼的封印,譬如潘多拉打开带来灾厄的魔盒。
这妖怪瘦骨嶙峋,身上的所有眼睛都被剜去,只剩下一只浑浊的眼球孤零零地留在人类面貌的左眼眶里。
禅城真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浴室里水蒸气氤氲,想要为这如同从泥潭里出来的百目鬼清洗身体。
她的手刚触碰到她,女孩便如同快要死掉的小鸡一样瑟瑟发抖,温水扫到她的身体,她便如同命不久矣的人见到死神一般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禅城真只好温言细语地安慰她,用魔术替她处理伤口,这是与式神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你喜欢紫色吗?我为你起一个名字吧,「堇」又怎么样呢?堇的花瓣是紫色的,非常漂亮,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不要害怕,只剩下一只也没关系,相信我吧……我会为你找来一百零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