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骤起,雪片飘飞,吹得寒到骨子里?去,也?吹得人分外心凉。
钦天监监正趴在地上?,一张脸完全埋进了地毯里?,像只滑稽的青蛙。
如果是平时,楚王肯定会忍不住笑?出来,但是现在他半点发笑?的心情都没有,一张俊秀的脸拉得像驴。
“臣惶恐!臣有罪!臣辜负圣恩,学艺不精!”
监正磕头如捣蒜:“请圣上?治罪,臣万死莫赎。”
有的话不能胡说,监正请罪的话刚刚出口,盛怒的皇帝一脚踢翻了书案:“你?确实该死,拖出去,赏八十板子!”
八十板!
楚王身前的齐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不要说朝中养尊处优多年的钦天监监正受不了八十板子,就算现在拉个武将过来,八十大板全力施为,也?足以把人活生生打成?一滩烂泥。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冲上?去,粗暴地将监正拖了出去,动作极快,不知是不是想借此?逃出殿里?,离开暴怒中的皇帝。
杖打声?与惨叫声?很快一同响起,在风雪里?很快消泯,归于?死寂。
齐王木然垂着头,听见殿门开启,听见禁卫走?进来禀报:“圣上?,杜大人断气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忽然席卷了齐王周身。
钦天监观测天象,日前敲定移驾恒春山时,监正算出的结果还是晴朗无雪,今夜风雪骤降,因而死在皇帝的暴怒下?。
监正死得着实冤枉。齐王想。
算错天象误了行猎,获罪难免,却并不是非死不可。
真正激起皇帝暴怒的,是太子妃和永乐公主依旧下?落不明。
天降风雪,意味着禁卫搜山的难度会大很多,也?意味着人可能在找到之前就被冻死了。
“不。”齐王默默地想,“两个粗通骑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或许都活不到风雪骤降,恐怕早在惊马失控后就遇险了。甚至都用不上?刺客,她?们自?己就能在山里?摔断脖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并没有难过,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
天家的骨肉不是骨肉,天家的血亲不是血亲。和至高无上?的皇位相比,和唯我独尊的皇权相比,什么兄弟姐妹、手足亲情,都显得一钱不值。
齐王厌恶景涟。
他从小?被父皇、被先生冠冕堂皇教导着,宫里?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是他的手足至亲、兄弟姐妹。
永和是他的妹妹,永乐也?是。
但齐王厌恶永乐,这种厌恶不讲道理,他并不厌恶永静和永思,哪怕前者和秦王走?得很近,而后者沉默安静像个影子。
但他就是厌恶永乐,不止是因为永和。
或许是因为永乐太耀眼,太夺目。她?的母亲是个疯子,后来又早早过世,疯子的女儿说出去并不好听,然而从来没有人敢用这一点去刺痛她?。
因为皇帝太宠爱她?。
小?心谨慎多年,即使只是在心里?想一想,齐王还是很恭顺地对父亲使用了尊称。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狗,被系上?铁链,拖进铁笼里?,和另外两条更大更凶,叫做东宫和秦王的狗关?在一起。而他们的父皇端坐在铁笼外,等着看哪条狗胜出,就把它放出来,然后端上?一盆肉。
如果仅仅是这样,齐王并不会产生任何不满。
没人愿意当狗,但给皇帝当狗,胜利者将会得到皇位,这就使得无数人争先恐后想要博取一个当狗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