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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缘（第1页）

宜兴有个吴生，生得白皙秀美，玉树临风，俨然是个翩翩美少年。参加岁时，到了澄江，寓居在天宁寺前某官吏家中。夜里梦到一个女子来，与他温存缱绻，醒来又是一个人躺在床上，以为是梦幻。第二天夜里，仍是如此，觉得很奇怪。后一天夜里，就点亮着蜡烛，观察有什么奇异之事。等得有些困倦了，刚合上眼睛，就觉得有人跨在她的腹部上。他微微睁开眼睛，则是一个少女，曼妙无比，就掀开被子，把女子一下裹进被窝中，亲热起来。女子好像难以忍受，说：“狂郎如此憨猛，弱女子怎经起？”吴生询问她的生平，女子自己说她是狐女，姓蒋，名素娥，和吴生夙有缘分，愿与吴生偕终老。从此，夜夜往来，谈论诗词文章，很有章法，又擅长音律，还旁通星相占卜等杂艺。吴生拿出自己应试的文章，素娥给他评点，无不点中要害，也劝说吴生：“你不是功名中人，最多不过能考取秀才而已，但能安乐长寿，可比得上散仙，这一般人可难以得到。”同住在一块的考生，听到吴生屋室中哝哝有声，过去偷看，见吴生和一个人坐在一起，推门进去，而已不见有什么人在哪里了？那人怀疑是妖邪作崇，劝吴生换一间屋子，吴生不好不同意，就先答应了。当晚，素娥到来，对他说：“野合哪可长久？我将先回去了，拜谒太公翁姑，大概也不会被人笑话说是私奔了。”便去了。吴生的祖父，是当地有名的读书人，六十多岁了，刚好从城里回去，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媪携带者一个女郎，上去向他询问吴生的住址。吴翁道：“他是我的小孙，你们问他做什么？”老媪道：“小女已许配给郎君了，特意送她来拜见尊长。阿翁就是太公吗？”吴翁惊惊愕骇然，怀疑孙而在郡城或许已说成了，就带着她们母女两一起回去，并明白地告诉她们：“我家寒素，你们可不要自误了。”老媪道：“糟糠荆布，也都乐意，我家也不是早上是精餐、晚上是佳肴的人家。”催促女儿礼拜之后，又进去面见公婆。老媪辞别回去，第二天送了嫁妆过来，堆满了整个屋子，很是丰厚。老媪对女儿说：“好生事奉郎君，我有空就来看你。”就相对洒泪，离别而去了。吴生考试结束，回来了，一进门看见了素娥，又惊又喜，家人选择了吉日，给她们完了婚。闺房之中，夫妻之间，犹如一对鸳鸯，十分恩爱。没多久，一同去参加考试的人把吴生遇到素娥的事微微泄露给了吴翁。吴翁担心会给孙儿带来祸患，私自召请道士，想让他们来驱禳。素娥已知道了，对吴生说：“我到你家已有两个多月了，丝毫未尝失礼。太翁生平研究濂溪理学，世上妖*狂蛊，枕席之间促人寿命的，不知道有多少，太翁也惩治，却来仇害我这遵循礼法的人。我虽然不是人，也熟悉闺中的规矩，是狐而成人了，有什么害处？”吴生去告诉吴翁，吴翁也就不再深究了。素娥对吴翁说有一块地方，低价就能买得，那地方葬下之后，三年家里就能变为小康，子孙当会进士及第，富贵不断。吴翁按她说的，买了下来，把吴媪迁葬到那里。第二年春天，素娥拿出自己全部的簪珥衣饰典当了钱，叫吴生去买木棉，当时，木棉极为低贱，不到三个月，价格却又顿时翻涨，获得了几倍利息。此后，种种事情，都取决于素娥，家里居然也小富起来了。素娥自从嫁给吴生之后，从来没有说要回娘家去，她的母亲也从不到来。有一天，素娥说母亲将带着众姐妹从陕西到来了，恐怕请几个人帮忙，准备菜饭。到了那天，果然有几十个人赶着羊担着酒先到来，随即就有几十架轿子落在庭院中，素娥走上去一一迎接。吴生从门穴中看见有十多个少女，都是满头珠翠，排列坐下来，说话喧笑，屋室中的铺设也极为华丽，不是原先那寒酸简陋的样子。只听到素娥的母亲说道：“分别之后，转而到众女家求食，翱翔了六七省，各地山川风土，各具别样，等有空了，好好给你说说，可让你大开眼界。”正喧笑间，一个老仆人忽然奔进来，报告道：“六姑全家遭受雷霆劫难了！”一个美貌的女子立即倒在地上号哭起来，众人也都不欢而散了。第二天，素娥对吴生说，想带着他一起回去看望一下，也好安慰六姐。吴生问路途有多远，素娥没有回答，从箱子中取出两只纸鸢，捻了一下，就成真的了，和吴生各自骑上一只，振动羽翼，飞入了云空中。接着，看见冀重楼阁，一个婢女在下面呼喊道：“九姑带着吴官人来了！”素娥带着吴生，进去拜见过后，就问六姐在哪里，老媪说：“夜来过于哀伤，卧着还没起来。”又叫婢女带着吴生到厅堂，让他住在旁边的屋舍，并嘱咐他说：“要是觉得烦闷，架上有书可以读，屋后有小园，也可以到那里散步。”吴生吃过饭之后，随意抽取书架上的书来翻阅，都是黄庭内经等，觉得幽深奥妙，难以理解。走进小园中，花木繁盛，后面有一座小楼，吴生沿着楼梯上去。楼中全都放着大红皮箱，不敢打开来看，仍然下楼出去了。第二天一早，老媪对他说：“贤婿乃是凡人，此处不宜久留，该当回去了。”又把素娥叫出来，告诉她缘故。素娥想要六姐和她一同回去，老媪也答应了，说：“乘骑太劳累了，可坐船回去。”就有两个长髯奴牵着一条船到来，催促他们登船。上到船上，觉得船舵中呼呼有声，素娥一手挽着帆索，东西两边只听到轰涛鼓浪之声，一会儿，就到家了。另外整理了一间屋室，让六姐居住。吴生想给他的弟弟说来做继室，刚有这样的念头，素娥已知道了，对吴生说：“把我家姐姐嫁给爱弟，才貌倒也相当。只是六姐自从痛失夫婿之后，万念俱灰，早想入山修道，所以迟迟没去，只为老母离仙去不远了。”吴生道：“怎么成了仙？”素娥道：“异类修仙，第一先得具备仙体，一定要在人世找一个生得端丽的人，模仿想象，经过上百年，形体相似了，又经过百年，神态也相似了，才能脱去皮囊，成为自在游仙。就拿狐类来说，传派也不一样，有正法，有旁门。得正法的，修行满了之后，自然名列仙班；要是修旁门邪法，蛊惑人而受利，所得到的功效很快，然而，也会遭致惨烈的灾祸。”吴生道：“你既然已是仙人了，何不把真诀传授给我？”素娥道：“这需要有仙骨，否则，就得具有大功德，被众人钦佩敬重，才可以成仙。你向来没有修道的根基，又没有什么大功德，哪敢妄自传授给你！你只要能出去病痛，延年益寿，得享修龄就满足了。”后来，过了几年，素娥忽然得病，说心痛，一天就死了。吴生把他葬到埋葬祖上的坟地。吴生八十多岁了，还像少壮的人一样强健。有个仆人到山东去，遇到素娥跨着一头黑驴，后面跟着一个青衣婢仆。向他询问主人是否安好？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来，交给他说：“拿回去，交给你的主人。”打开来看，则是埋葬时陪葬的簪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