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更换,一向要死很多人。
太子登基半年,朝堂上混水摸鱼的被贬了大半,作奸犯科以权谋私的不少被杀以儆效尤。
少年天子手段狠戾不压其父。
不同在于,景悦之有一根红线,只要不触碰这根红线,好好做事,脖子上的脑袋就不会搬家。
御史嗅到这一点。
在规劝陛下行事手段时,言辞恳切,希望少年天子能走上其祖父的路子,做一位明君。
不过让御史失望了。
景悦之不想做明君。
他登基做皇帝,完全是被自己这个父亲恶心透了,为了杜绝这种人时不时恶心到自己,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杀了更省事。
他其实一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而让他毫不犹豫动杀手的。
是十七的理解。
有人能理解他。
他很高兴。
甚至觉得自己不再孤独。
他长于冷宫,对于亲情与同伴,有着天然渴望,他说话很晚,就是因为少时没人陪他说话陪他玩。
母亲失智无人管他,身边伺候的人也就一个严公公,而严公公大不了他几岁,平时要洗衣做饭忙得很,他小时候都是跟不会说话的蚂蚁玩。
他看枝头的鸟可以望一天。
对杂草里的虫子如数家珍。
他异于常人。
他怪异。
从冷宫出来,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他都能通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判定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有人病入肺腑如腐尸。
比如景德。
有人行尸走肉如枯木。
例如他。
有人生机盎然如花蕊。
例如十七。
他不想做一个明君,他只想十七能安然无恙活在陈国,也希望陈国能多一些像十七这样的花,少一些像他一样行尸走肉的人。
可这个愿望很难。
接手陈国后,他才知道国库空虚,抵御外敌的粮草都凑不齐,他才知道景德统治的这十年,旱灾洪灾鼠疫频发,陈国人死了大半,邻国蚕食边境,陈国城池不断缩减,已丢了半壁江山。
他好恨。
他恨自己犹豫不决。
没有早一点杀了景德。
这样残破的江山,他该怎么守?无论是人还是粮,陈国都没有,祖父积攒下来的精兵强将也死伤七八,唯剩一个萧将军在前方苦苦撑着。
他翻阅史书,寻找破解之法。
他提拔有能之士,任人唯贤,安抚民心减少赋税,鼓励耕种,只要有利陈国强大发展的,他都愿尝试。
这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五年。
他快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