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亭瞳晕了。
说不清是痛的还是气的。
风雪大作。
紫衣的少年郎没能等到心上人欣喜若狂的回答,只见到了贺亭瞳晕厥前的白眼。
他愣了好半晌,觉得可能是错觉,于是躬身将雪中失去知觉的人横抱起来。
很轻很软,可以摸到皮肉下凸起的骨骼,还有比他要低上不少的体温,贴在掌心,很舒服,很安心。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征兆。
他的手紧了紧,将人往怀中更贴近了些许,却又克制的没完全裹住,抱着人在雪中漫无目的地走。
腰侧玉牌发烫,有淡金的字迹在上面快速滚动,转瞬弹动出几十条,可见发信之人的焦急。
“少君,您在何处?”
“少君,寒山境之危已解。”
“少君,巡世在既,速归。”
“少君,外界危险,您不要随意走动,我这就来寻你。”
“少君……”
……
灵力流转为刃,斩碎系绳,玉牌坠地,又在落地的瞬间被无名的火点燃,一瞬成灰,化为乌有。
*
*
贺亭瞳的身体太虚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一世死前太累的缘故,重开一遍他精神上还是疲惫的厉害,一直反反复复做噩梦。
梦里一时是漫山遍野的死尸,无数张熟人的脸泡在血水里,失神的眼珠像是蒙尘的墨玉,一时是故友干涸空洞的眼眸,飞散的纸页上全是描画的异世之景,绝望的说自己想回家,忽而又是荼靡州内百花齐放,堆垒的酒坛几乎将人脸都挡住,有人坐在他对面,轻声细语,“就这样吧,已经很好了。”
……
……
梦中阴郁愤怒憋屈,醒来时心脏狂跳,脸上发冷,贺亭瞳伸手一擦,满手的泪。
清风徐来,他有些迟钝地扭头,看见了半开的窗户,雪后初霁,灿烂的日光穿透破朽的窗棂,轻盈地落在他身上,也照亮了这间逼仄的弟子房。
青砖黑瓦木板床,不大的房间内塞下一张床后便不剩下什么空间,只窗台前勉强挤了张缺个角的桌子,桌上搁着笔墨纸砚,还有只大肚陶瓮,里头斜插了根松木枝,枝头上挂了颗松果,颇有意趣。
往昔的记忆渐渐从脑海里复苏,贺亭瞳起身下床,怀念地摸了摸桌上缺角。
桌子是小师弟不要的,幼时一同学字,小师弟奔跑时被磕破了脑袋,啼哭不止,师兄便一剑砍了桌角哄他。本是丢掉的东西,他觉得可惜,就搬来自己用,反倒成了他这一屋破烂里最值钱的。
这处缺角他少时闲来无事便会摩挲,十几年时间,被他盘得圆润光滑。
这是他的房间,他又回到了玉衡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