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和仪贵妃相识于微时,她成为贵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接到身边,让你不必在珍宝阁侍奉,对吗?”“苏小姐?”锦瑟一时有些惊讶,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而想到之前仪贵妃的反常行为,锦瑟下意识的觉得苏绛雪的嫌疑减轻了不少,对她的称呼也变了。陆焕招招手,身后一名锦衣卫提着仪贵妃宫中试毒的太监过来。手一松,那人就坦然在地上。“小林子?”锦瑟一眼认出来他。皇家的饭菜在端到桌上之后,都会有专人来试毒,先是用银针,试过之后再由太监服下,没有异常才会给主子们吃。小林子就是仪贵妃宫里的试毒太监。顾云柔也认了出来,她去给仪贵妃请安的时候,这人就在身边伺候着,只是没有说话。而此刻,他的身形十分狼狈,身上左臂也全是血,像是被砍了一刀。“说吧,”陆焕嗤笑一声,“这位仪贵妃,究竟是怎么生的病,又是怎么中的毒。”小林子颤抖着身子:“仪贵妃娘娘虽然身子一直孱弱,但也是老毛病,根本没有大碍,加上太医们这段日子的诊治,体质已经调理了过来,虽然假皇孙那晚的宴会上受到惊吓,但离生病却还远得很。”“奴才一直侍奉仪贵妃的饮食,也从无出错,可是、可是忽然有一日,仪贵妃却吩咐奴才,试菜之后,服下一些药丸。”“她说这是看我身子不好,要给我进补的。锦瑟姑娘也说,娘娘的出身跟旁人不一样,体恤我们这些下人……”锦瑟恍然:“那时候,娘娘确实说要他服药,原来那药……”苏绛雪冷声:“是解药。”“你是她的贴身婢女,她担心你发现异常,所以不能让小林子死。而她自己,又为什么要明知道是毒药,却还是喝下去呢?”“为的就是骗我前来诊治,她故意营造出一副陛下不许他请我来看病的假象,以博取我的同情心,让我替她诊病。可她没想到这招不管用,所以又用了宴会刺杀的法子。”说罢,她看向那个刚才跟他比武的侍卫云澈。“分明就是你借比武杀害仪贵妃娘娘,居然怪到我头上来,陛下,微臣对您和娘娘忠心耿耿,怎么会杀害娘娘?”可他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突然朝他胸口砍过来。云澈大惊,下意识拔剑对战,待看清动手的人是陆焕时,骤然大喊:“陆大人,御前动兵刃,你将陛下置于何地?”老皇帝赶紧扶着德顺公公的手一退再退,杨笠先是胆战心惊的看着,然后又发现陆焕没有朝老皇帝动手的意思,也就没有动。陆焕手中的剑舞得越来越密,动作也越来越快,苏绛雪初时只感慨于他功夫很好,然后便逐渐发现了端倪。陆焕步步紧逼的样子,像极了刚才在宴会上,云澈对自己步步紧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剑招,但给她的感觉却是一样的。就在她刚刚想明白陆焕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人惊呼一声:“陛下小心!”云澈面对陆焕的当胸一剑,本能的就将剑横身在前挡过去,然后下一刻,他手中的剑被陆焕震断,半截剑尖直直朝老皇帝过去。老皇帝躲闪不及,刚刚梳好的发髻再一次被利剑砍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过去,将他的白发砍了大半。“陛下!”云澈吓得噗通跪倒在地。陆焕冷声:“你对陛下的忠心耿耿,就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刺杀陛下?”云澈顿觉浑身冰冷,仿佛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他看出来了,他看出来了!陆焕明明不在现场,他们正是因为陆焕不在现场,才对苏绛雪设了这个局,可是陆焕居然看出来了!他故技重施,逼着自己对陛下动手,哪怕是像他这样的大内高手,在陆焕的剑芒相逼下,刚才的当胸一剑,也只能这么应对。老皇帝险些瘫在地上。他先是惊慌害怕,待看明白陆焕的用意后,心中顿时暴怒,他竟敢拿自己来重复刚才宴会的那一幕!要是这一剑偏了呢?他岂不是真的要死了?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锦瑟怔怔的看向老皇帝,又看向云澈,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原来真的跟她们说的一样,贵妃娘娘是故意的,她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杀害苏绛雪。陆焕这才冷然道:“陛下真是小家子气,用了小林子便罢了,他知道的并不多,可你却偏偏要派人杀他。这位侍卫,要不是此刻还有用,要当做证人指证苏绛雪,怕是也被你灭口了吧?”锦瑟满眼泪水,想起仪贵妃先前在宴会上的样子,凄声道:“仪贵妃是自己用药,要把自己害死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害苏小姐……”可她就算想不明白,有一点却也是能明白的,仪贵妃身为陛下的宠妃,唯一能逼她做出这件事的人,只有陛下。她只是一个宫女,看不懂为什么皇帝不惜一切要苏绛雪死,在她看来,皇帝完全可以在皇宫里设下埋伏,杀了陆焕和太子,根本没必要借用她家娘娘一条性命。难道仪贵妃的性命在皇帝眼里,就一文不值吗?锦瑟的目光变得惨痛冰冷,在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时候,她骤然暴起,猛地伸手抓住地上的半截断剑,不顾双手已经被利刃刺得鲜血淋淋,朝老皇帝的胸口扎了过去。“娘娘那么爱你,你却要利用她,你个昏君,昏君——”她双手流着血,拼命将剑朝老皇帝的胸口插进去,禁军离得远,一时反应不过来阻拦,德顺公公连忙上前挡住她:“陛下快闪开!”老皇帝狼狈闪身,花白的头发更显得他懦弱可怜。锦瑟在一剑刺到德顺公公的肩膀后,再没有机会砍出第二剑,被禁军的人围过来。她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干脆一刀刺进自己胸口。连同手上和胸口大片的血迹晕染开,触目惊心的红得让人害怕。陆焕立刻伸手捂住苏绛雪的眼睛:“别怕。”苏绛雪感受着眼前的温柔和保护,伸手将他的手拉下来,与他相握:“我不怕。”她早就已经不会被这些吓到了。她再也不是那个被困在深宅大院里无路可去的端王妃,也从来不是那个没有见过生死,茫然无措的苏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