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际,宽敞整洁的卧房中,溶月打开她的药箱,将其中几味珍惜药材拿出来。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她鼻间轻嗅,眉头几乎拧成一团。她对孟行止说,她解不了他体内的毒是真话。孟行止服了她特制的毒,那种毒性已经在他体内慢慢消散,而另一种毒却犹如盘根结错的百年大树,死死扎根在孟行止体内。汲取着孟行止身体的养分,一点点吞噬他的健康,长此以往,即便她竭尽全力为他压制毒性,也拦不住他的身体被毒性侵蚀。每想到这儿,她便心乱如麻,恨不得把所有医书翻看一遍,查出解毒之法。然,她这几日费心费力寻找解毒之法,仍没有半点进展。孟行止所中之毒极其刁钻,不像她们这儿的毒。反而像是边境一带那些小国的毒。思及此处,溶月脸色愈发凝重。如今孟行止身中奇毒,凌苍又虎视眈眈,她还对解毒一筹莫展。再这样下去,孟行止的身体恐怕会被拖垮。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愈发疼了。不等她躺下歇息,刘公公便在门外叩响房门,说大公子寻她有事。她不由得皱紧眉头,应了一声,便整理好衣衫,随刘公公到了凌苍的卧房中。接连几天都在赶路,凌苍也只会在白日里寻她,让她给他诊脉,确认身体无恙。今儿个夜里寻她去,还是第一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让她愈发惴惴不安。见她愣在门口一动不动,刘公公压着嗓子,沉声提醒道:“溶月大夫,还愣着干什么?”“是。”溶月应了一声,推门而进。让她意外的是,凌苍看起来,状态的确不太好。白天还面色红润,走路健步如飞,夜里便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她轻轻蹙起眉头,眉宇间掠过几分忧色,快步来到凌苍床榻边,为他诊脉。刘公公亦毕恭毕敬地候在房中,随时准备帮忙。“殿下突发高热,怕是有些水土不服,溶月这就给殿下熬碗汤药,喝了便能褪热。”溶月说罢,便从药箱里取出所需药材,准备去寻店小二,找个地方熬药,就被刘公公拦住了去路。心知凌苍的生活起居皆由刘公公经手,确保无毒才能给凌苍服用,熬药亦是如此,她也没拦着,直接将药递给他。嘱咐几句,她就准备回房。然,床榻之上的凌苍忽而抬起手来,用力抓住她的衣角,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虚弱:“若没事,就在这儿陪着孤。”夜色太黑,一盏孤灯也陪不了他一整夜。溶月左顾右盼,想离开的心蠢蠢欲动。可凌苍抓住她衣角的手紧握成拳,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能乖乖候在凌苍床榻前,安静地守着。见她乖顺地坐在床边,低眉顺眼,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好似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白猫,凌苍的心就安定了几分。他仍拽着溶月的衣裳,脑袋里如同吹起狂风,刮得他晕头转向,困意十足。片刻的功夫,他便闭上了眼睛,睡着了。溶月见此情形,又耐心等了一会。察觉到他呼吸逐渐平稳,溶月小心翼翼地凑到他面前,小声唤了几句“殿下”,却毫无反应。看来真的睡着了。她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卧房中有没有其他人,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衣角从凌苍手中抽出来。可她刚有所动作,凌苍就忽然松开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她青葱白嫩的手。滚烫的体温从手背皮肤肆无忌惮地传递而来,溶月倏然拧紧眉头,试图挣扎开。可凌苍就像故意的,死活不肯松手,还更加用力了。她眉头拧得更紧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俏生生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凌苍这厮定然没睡着,都是装的。堂堂太子,竟用这种手段,活脱脱一个浪荡子。溶月心中掠过千思万绪,仍无法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而房门也在她无奈之际,被人轻轻推开。“这么快就熬好了?”溶月心生诧异,还以为是刘公公把药送来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对上孟行止那双如漆似墨的眼眸。他近日被体内的毒折腾得不轻,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也瘦了不少。本就清瘦的他,如今愈发瘦弱了,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轻声道:“侯爷。”孟行止轻“嗯”一声,锐利的眼眸直直看向她和凌苍相握住的手,漆黑的眸底悄声无息地掠过一抹黯然。“你如今倒是愈发厉害了。”孟行止语气微凉,心底的失落油然翻涌,宛若夏日里的雷雨,闷热且来势汹汹。溶月抬眸,却未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只是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来。她如今越发看不透孟行止了。他心怀天下万民,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情,步步为营,吃尽苦头。于他而言,不能有半步差池。这样的孟行止过得太艰辛,亦太孤独。可他选择的路,注定要一往无前,毫无退路。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并未解释。二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开口。倒是躺在床榻上的凌苍幽幽醒来,让溶月扶着他坐起身来。一双狭长凤眸中,映着孟行止那张清隽凉薄的脸。“长宁侯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不会是专程为了溶月而来吧?”凌苍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乖顺听话的溶月身上,眼神中透着愉悦。他喜欢掌控他人的感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看他们在既定的命运之下苦苦挣扎。孟行止和溶月便是如此。然,孟行止眼睛都没眨一下,面色平静地说道:“最迟还有半个月,便能抵达江南,臣想问问殿下,清查江南水患贪污的案子,殿下有何想法。”提及此事,凌苍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些贪污受贿之人,一个都别放过,定要给江南百姓一个交代。”见他目光锐利阴狠,孟行止亦心如止水,恭敬地说道:“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