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他的话现在还管用,逃跑的大方向还是往成皋的,狭小谷道里数千人争先奔逃,不幸被绊倒的士兵,连起来的余地都没有,后头的人慌不择路,直接踩踏而过。
精壮无比,久经沙场的战马,在铺天盖地的大火里受到惊吓,完全发挥不了坐骑的用处,一时之间,马惊人翻,哀嚎震天。
大火使山谷的温度骤升,士兵身上薄甲被火烤的滚热,根本穿不住,只能拼命往下扯,慌忙逃命的同时,手里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能丢的都丢了。
夜里大风越发苍劲,火团顺风势飘散开来,连成一片火海,将谷口完全堵住。再往前已经很难再冲出去,大部分人迅速湮没在火海里。
士兵眼见前面没有活路,起了往后跑的念头,后方的谷口虽然也已被火堵住,但若是能一鼓作气的冲出去,便能逃脱火海了,后谷口外不远就是汴水,火总不会烧到那里去。
抗命总比立马被烧死强,许多意识到这一点的士兵,纷纷向后开出一条能让他们仓皇遁逃的路。
这条路会是生路吗?
郭懿遥望着荥谷上空,繁重的云层压在燃烧的大地上,炽盛的火光赫然照天,滚滚浓烟随大风在山野中弥漫开来。
“赵司马那边定是成了!”邓兴在旁高兴道。
重伤的曹操被送回怀县,郭懿便依照计划,带还有战斗能力的人马,在谷道外不远处埋伏下,随时准备策应赵云。
火攻成效立竿见影,徐荣的铁骑溃不成军,浓烟中开始陆续有残兵逃出,他们除了魁梧凶悍的身形,比之中原的兵卒更胜一筹,其他根本看不出是一支凉州骑兵。
其中大多数没有战马和盔甲,甚至连一件武器也没有,手无寸铁,与待宰之羊无二。
在郭懿身后埋伏下的士兵,见到近在眼前的军功,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渴望多杀几个西凉蛮兵挣前程,但没有上官的示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越来越多的西凉兵近在眼前,郭懿终于高举剑锋发号施令,一道语力铿锵的高喊,最终让这里彻底沸腾起来。
“关东将士,随我杀——!”
她不通武艺,只跟赵云学过一些简单的剑招,不至于让剑在她手里成为摆设而已,若置身战场之上拼杀是很吃亏的。
但这支队伍是她带出来的,那面在暗涌夜色里飘展,支撑着军心的大纛上,写的是“郭”字,昭示着她是这支队伍的主将,若她不能身先士卒,也不配叫众人听她号令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扯过缰绳飞身登上白驹,一马当先冲进西凉乱军中。而后周遭响起无数遏行云的附声呐喊,士兵们紧随其后,全数杀奔西凉军而去。
“杀啊!”
“杀!”
逃出来的西凉兵才从大火中险生,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又遇上了一波伏兵,现在的他们不像与曹操对阵时那样勇猛,如无头之蝇,根本没有阵型可言,很快被杀出的关东军冲散,失去招架之力。
郭懿手中削骨如泥的剑也有了用武之地,她把缰绳死死绑在手腕上,留够足以施展的长度,腾出双手握住剑,将全身的力气蓄在手上,刺向马下的西凉兵,这是她认为最省力的杀敌方式。
长剑直直的贯穿敌军胸膛,她每拔出剑时,腥红的血一并飞溅出来,洒落在尘土飞扬的地上。这样的动作她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手在刺骨寒风里冻的僵硬,她迟钝的动了动手指,将手里的剑握的再紧些。
谷口的西凉兵还在如鱼般涌出,也不断便有关东军扑上去,没有丝毫的犹豫,挥舞着手里的兵器或砍或刺,前仆后继冲杀了一轮又一轮。
这场攻势猛烈的收割战里,西凉兵一个一个倒下,寒风像是戚冽的悲鸣,刮过地上横陈的尸骸,不知血水在流淌时,还有没有温热。
周围拼杀的声音渐渐减弱,局势已然分明了。
关东军手里举的火把连成一片光亮,赤红的火苗在风里摇晃,隐隐照着这片被血腥荼毒的土地,士卒们习以为常的跨过具具尸骸,聚拢在一起。
他们环望着四周,还活着的都是自己的同袍,前方的谷口依然浓烟滚滚,再没有西凉兵出现,火烧了这么久,没跑出来的,早已烧死在谷中了。
“曹属,西凉军已被尽数歼灭!”邓兴抱拳陈禀战况,他疲惫的声音,也掩盖不住胜利的兴奋。
郭懿回头看向身后,那面题书着“郭”字的大纛上,沾了不少灰尘血迹,但仍然完好伫立,迎风招展。
她冲邓兴笑笑。
“清扫战场,回营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