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议论的声音太过嘈杂,再加上各种乡音声调,有些进了朱见深的耳朵,有些完全没听清楚讲的是什么,唯一不会理解错的是这些臣子们一旦议论起来似乎对大殿上真正说话算话的那一位没太当一回事。
都怪叔皇放纵才让这些臣子们没了应有的本份,朱见深此时眼中有火,心中有怒,目光扫过之处大有要吩咐动用廷仗重振朝纲的欲望。
“无利不起早,既然朝廷已经三令五申讲过不能够用修建路桥堂馆为考核依据,那么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员会冒着被朝廷追责的风险继续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大肆修筑?”朱见深发话,总算把话题绕了回来。
呵呵,当然是除了官声还有金、银声了,只是这种事情谁又肯最先站出来挑明呢!大殿里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鸦雀无声、门可罗雀的道门清静地形象,与先前吵闹成菜市口的样子判若两地。
“怎么了,都哑巴了?!”感觉到自己被轻视的朱见深说话语气越发重了。
“回殿下,下面官府一心上进,行为有些偏激,朝廷下旨。。。行文申斥就是了,不值当让殿下气坏了身子。”不管朱见深是因为什么原因生气,先把水搅混帽子扣到下面官员头上准没错。
“呼。。。”朱见深长吁出一口气来,说道:“我不生气,我只是很想知道诸位可有什么见解?”
此时的朱见深心中多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于谦、王文两个茅房里的臭石头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特别是王文一句话嘣出来就像是一块大石头高高地砸进粪池里溅出来的黄白之物散发出来的那种爽酸的味道。。。。。。呕~
可是于谦、王文两个不说的话别人就更不会愿意说了。妈蛋!那声“于爷爷”叫早了。
见解?有是有,可谁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朝堂里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那几个搅屎棍、垫脚石一样的之外,其他谁还没收过几个门人?
朝廷增加的那点俸禄是比太祖爷定来的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可那又怎么样?就那点俸禄跟下面人孝敬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还只是孝敬的哟,如果愿意主动伸手去拿。。。。。。咳咳咳咳,就说这哪个桥该修、哪条路要铺,这还不都是咱们印把子说了算的嘛!
大手一挥,先修哪条路、哪座桥,能给当地带来的收益就不知道多少了,这还不都是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吗?就算是皇帝陛下追究起来了咱也是不怕的,按陛下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个什么。。。。。。自由裁量权,对,就是叫自由裁量。
更不用说用谁家的条石不用谁家的竹木了,说起来是叫个什么公开、公正走招投标就行了,可标这个玩意儿。。。呵呵,想要吃相不那么难看的会设计两、三条极其冷门的标准放到入围条件里,不要脸的就直接在复核过程弄个问答环节把裸标的给刷了就是。
觉得自己能只手遮天的就更简单了,直接安排人打个招呼就行了。商贾而已,在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想拿着国法、律条跑到官府面前讲王法、说道理,嫌命不够长了么?
很明显,西南发生的事情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干出来的矬事,明摆着就是想要白嫖商贾的银子给自己刷政绩,没准还上下其手从中间黑了不少银子。。。。。。之前圈子里怎么传的?翻一番都算是轻的了。
可这话不能直接说,谁知道这货是朝里哪位大佬的门人?收拾一个地方小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因此得罪了背后的某个大佬还不自知可就要命了。
“怎么,都没话可说了?”朱见深忍不住冷笑出了声:“这要是叔皇在这问,诸位打算也这么一声不吭吗?”
那不能,景泰皇帝陛下的手黑,一旦查到当管的官员有失职甚至只是疏忽大意造成了民怨,那是真下死手的。
之前那些个文官武将在景泰朝被撸了之后可就没见谁有机会再起复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南洋上那档子事情了。
站在大殿里腹诽的官员不在少数,可是跟朱见深挑明了说实话的官员却是一个也没有。于谦正要起身发话却被身旁的王文一伸手给拽住,身为同年老基友王文对朱见深刚才叫“于爷爷”的态度是很不满的。
去你大爷的于爷爷,如果不是有廷益和节庵公、抑庵公这几位带头撑着你,当今陛下都很难说是不是能够一直支持你做太子,毕竟景泰皇帝是有儿子的,还不只一个。怎地,当你干爷爷还委屈你了不成?这个干爷爷还是你叔叔搞“拉郎配”那一套给你强认下来的呢!这皇位还没坐上,就要过河拆桥了不成。
也许是被王文这么一拉自己也想明白了,于谦终究还是没有主动站出来给朱见深救这个场。
“商天官,不如给我讲讲这个事情你怎么看?”朱见深此时清楚自己的气场不能丢,这些臣子前一刻还在为皇帝叔叔彻底放权而欢迎雀跃,后一刻就敢一个个当缩头乌龟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如果这个场子今天不能压下来,往后这些臣子们恐怕都不知道会怎么糊弄自己了。
面皮抽了抽,商辂无奈走上前答话。其实自己也正在想怎么回复,毕竟监国太子问了,自己这个吏部尚书不可能逃得了,可是朱见深那一个“商天官”的称呼却让商辂心里发凉。
果然,皇家就没一个好伺候的。这个太子年轻是年轻,景泰皇帝那一套阴阳怪气地嘲讽手段却是学了个十成十。称吏部尚书为天官、大冢宰这种尊称至多也就是同僚用用,碰到个藩王称声大冢宰的都得立马客气的鞠躬行礼,动作慢一点都有被人参劾一本的风险。
这会身为太子的朱见深,在领了监国的旨意后第一次问话群臣就冷了场,这声天官叫的其背后的含意就让人不言而喻了。
“回殿下话。。。。。。原本当不得殿下动问。。。小臣思索再三,以为当今之事除了为升迁之外确实还有其他隐情。”商辂只是略一犹豫就像是打定了主意破罐子破摔一般态度坚定地说道:“依臣之见,其中必有损民、害民的巨利。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官、吏才为不惜公然违抗朝廷律法欠债也要大肆修桥铺路建堂筑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