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交易,做,难以选择,不做,也难选择。
做了,可以离开洞庭郡,不做,谁也离不开洞庭郡。
眼下生死存亡,这桩交易最好是做。
他淡淡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花儿,觉得又熟悉又陌生的,十年过去了,谁也回不到当初,他忽然有些物是人非的寞落感。
张仲坚看向塞玉环,与她道:“你的意思呢,我听你的。”
塞玉环沉眉凝思片刻,才道:“好,我做。”
阴九九等人素来以塞玉环马首是瞻,对于她的话从不持反对意见,所以,他们是支持塞玉环的。
却有一人反对了,这人便是叶泽霖,他是真真为着花扶疏好:“扶疏,别掺和这些事,不管他们的身份如何,十万官银总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你助他们离开洞庭郡,这是犯法的,作为叶家的娘子,你不能以身犯法,作为父母,你爹娘绝对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作为你的丈夫,我不希望你掺和这些事,他们的生死与你无关。”
鱼尺素觉得有道理,叔父也常与她说莫要知法犯法,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受着她恩惠的人,她也该劝一劝花扶疏,正要开口劝她,花扶疏先道,“叶泽霖,你并不了解我,我花扶疏但凡要知道一件事就一定要知道,便是不择手段我也要知道。”
叶泽霖那张清俊的脸上写着从容淡定,他的心底却是满腔愤怒、焦虑,他恼花扶疏不听话,他恼她掺和这些事,他恼她不顾自身性命安危。
她可知道,一旦这事让朝廷知晓了,不仅她自身难保,且说不定连累花家和叶家,叶家是朝中重臣,手握重兵,戍守西疆,今上贤明,不会重责叶家,可花家呢?
花家只是小小的商贾之家,若陛下动怒,花家焉能安然,她胆大妄为,竟然去查霍青的叛乱之事,又冲动无知,和叛贼做交易,她是想死吗?
他极力压着心底愤怒、焦虑,故作愠怒道:“扶疏,出嫁从夫,夫为妻纲,我是你的丈夫,你必须听我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掺和了!”
花扶疏持之以恒,不改初心,“不可能!”
自她决定调查开始,就没有中途而废的打算,她既然要查,就要查到底,途中放弃不是她花扶疏的作为!
叶泽霖狠狠剜了花扶疏一眼,故意道:“你想死吗?不怕死,我可以送你去死!”
花扶疏赫然一怔,这家伙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这么毒舌,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叶泽霖是当今陛下赵子煦的侍读,与赵子煦交情深厚,颇得赵子煦的宠信,他是想将这事告诉赵子煦,然后杀了她吗?
思及此,花扶疏不免惶恐,她当然怕死了,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完成,怎么可以去死呢。
可是她表现得极其淡定,好像她真的不惧生死,她拉着叶泽霖的手握着,他的手比她的大了不少,握不住他整个手掌,但可以握着他的几根手指。
她端着一张病态白的小脸看着他,笑容冉冉,她道:“夫君,你不娶我,朝廷便是知道了,也和你叶家没关系,可你娶了我,要想置身事外,说难也不难,容易也不容易,你若是想让我去死,到时候我一定会拖你还有叶家下水,要死咱们一块死,我也算是个生意人,有你陪着我不亏。”
叶泽霖嘴角一抽,睨着这个握着他手的丫头,这个丫头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纯白如纸的脸,只是这心思也忒毒了,明明是她查的这些事,和他以及叶家有何干系,竟然要拖他叶家下水。
他哪想真要送她去死,她就看不出来,他是为了她好吗?
及此,他淡淡道:“我是为了你好,听话行吗?”
花扶疏亦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叶泽霖,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去查这些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抽身放弃,也不可能会放弃,这笔交易我做定了。”
叶泽霖看着花扶疏异常认真的容颜,竟一时间无言以对,她的执着,他能明白,她的坚持,他也能体谅,不管是作为她的丈夫,还是她的朋友,叶泽霖是最不希望她纠缠在这些事当中,可她已经纠缠进去了,没有抽身作罢的打算。
他轻轻叹息,没有继续劝说她,阻拦不了她,只能帮她一把了,他做不了什么,却可以替她瞒下这件事,不告诉陛下。他从她手中抽开他的手,道:“我只帮你这一次,往后,我希望你不要拖累我叶家。”
花扶疏大喜,“多谢夫君。”
她看向塞玉环,给出了两个选择,“我在秦州有两处庄子,初晴庄和梅岭庄,这两个庄子不小,安置你们绰绰有余,在兰陵,我有不少好友,他们可以帮我安置你们,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选择秦州,一是秦州离这里比较近,走水路很方便,兰陵有些远,还要走陆路,不太方便,初晴庄和梅岭庄都是我的私产,你们藏那儿会安全,去兰陵还是秦州,大当家选择一个。”
塞玉环毫无疑问选择了秦州,其实她只能选择秦州,花扶疏给的两个选择就是一个选择,她没得选择。
花扶疏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她是故意给出两个选择的,也知道塞玉环一定会选择秦州,因为秦州是塞玉环唯一的选择,恰好正中她的下怀,她要塞玉环等人去了秦州再无离开的可能。
届时,倘若塞玉环反悔,不告诉她北岭之事,她有人质在手,不怕塞玉环不说。她就是要证明塞玉环到底是不是霍家遗孤,如果塞玉环真的是霍家遗孤,那她一定要亲手宰塞玉环给她小叔报仇!
若非霍青叛乱,她最爱的小叔怎么身死。
如果塞玉环不是霍家遗孤,那她也要先报了那一剑之仇,然后让她师兄秦悠然以秦州之主的身份抓了塞玉环等人,统统下牢里,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