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本来着急离开小巷,赶往前方的一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孩童说了这好些话之后,便也不着急了,反倒是耐着性子和这孩童多说了好些话。
“夫子当然很好,不过要是少打板子,多讲道理,就更好了。”
孩童想起那位私塾夫子的戒尺,便有些头疼,他可没少挨板子,有时候因为贪玩而忘记夫子布置下来的作业,第二日去的时候,便是肯定要挨一顿板子的。
只是别的孩子被打之后,大概会觉得自己没错,只会觉得夫子太凶,可眼前这个孩童每次挨打,都明白其实是自己错了,不过因为孩童天性,又忍不住贪玩,所以基本上便都是认错的时候再无比诚恳,下次都还得去犯。
书生微笑道:“我小的时候没被打过板子。”
孩童愕然,“那先生肯定是个很不错的读书人。”
在他的认知里,天底下的夫子都是会打板子的,小时候能不被打板子,这就是说自己眼前的这位先生,脾气不知道有多好,至少在小的时候,一定读书十分刻苦。
书生想了想,想起自己幼年时期的经历,沉默不语,生于魏氏,而且又是嫡子,从生下来开始,他的命运其实便已经注定,小的时候还没能前往书院,在魏氏的家学读书,先生们自然看得极严,他也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是些什么,故而念书,还真没有让父母操心过,但实际上和眼前孩童一般,孩童贪玩乃是天性,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也十分向往魏氏外的那些生活,只是高门大户,遮挡视线,哪里能够看得出去。
至于之后入了书院,那位被天底下读书人都奉若神明地先生却和魏氏的家学不同,哪里有半点严谨之说,读书也好,还是做些别的什么也好,这位读书人,大概都很随心所欲,对待他的那些学生,讲课教学,都算不上认真,以至于最开始的魏序,很不适应。
他甚至想不明白,一个如此随意闲散的读书人,是怎么能够得到上任院长青睐,让他得以成为书院院长,成为天下读书人的领袖的。
不过随着和自家先生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魏序这才大概明白其中道理,原来天底下的读书人不见得非要古板守礼,也不必每天满口之乎者也。
不这般,依旧是个不错的读书人。
魏序抬起头,纷飞思绪重新聚拢,眼前孩童已经等了他许久,魏序歉意一笑,轻声道:“算不上不错,只是个过得去的读书人,不过也不知道先生是否满意,父母是否满意。”
孩童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孩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先生,之前我说害怕先生失望,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魏序没来由要觉得眼前的孩子要说些了不起的言语,便认真道:“请说。”
“其实我们读书,先生失不失望,父母满不满意,都不太重要吧,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读书自己要明白自己应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要去做一个怎么样的人,就像是夫子说的那句话,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孩童捏了捏衣角,有些不太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书生。
魏序看着他,神情复杂。
不等魏序说话,孩童突然想起些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有些慌张,他连忙朝着魏序行礼,说道:“先生,我家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一步了……”
行过礼,不等魏序回复什么,孩童有些慌张地朝着远处跑去,只有一个背影留下。
看着这孩童背影,魏序喃喃道:“可为吾师。”
……
……
魏序回过神来之后,那孩童便早已经不见踪影,不等他转头,一道声音便在他身侧响起,来人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大冬天穿了一身灰色棉袍,看着有些破旧,应该还是穿了好些年才是。
“魏先生倒是好兴致,和一稚子便能闲谈如此之久,到底是受了院长影响。”
书院这些年的院风其实和之前比起来,当真是有不同景象,原本的书院,作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此地夫子自然学问上佳,只是刻板守礼,像是一棵老树,可等到当今院长接掌书院之后,便好似这棵老树发新芽,有了不少新意。
书院上下,如今依旧学问不减,只是好似举手投足之间,都没了陈旧之意。
魏序转头看向这个中年男人,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想了片刻之后,这才缓慢开口说道:“你们太过着急。”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说道:“有些人等了好些年,便觉得最后几日就再等等又何妨,可有些人却觉得我都等了好些年,如今怎么还要再等?”
魏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平淡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你们是要吃整个天下,一着急,便不管不顾,这样不好。”
中年男人微笑道:“魏先生何必担心,如今事情已经开弓,哪里来的回头箭?况且我无比相信事情就定然会依着我们的想法去发展。”
魏序摇摇头,淡然道:“我要再看看。”
听着这话,中年男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你们等不了,但实际上还是要等,所以我再看看,也不算是耽误你们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其实不选才是最好的局面,真要把书院和老师牵扯进来,他如何去做,你们难道能拉得住?”
魏序看向中年男人,眼中的意思很是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