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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风雪夜归人上（第1页）

乾德三十九年除夕一早，征西大将军宋智庸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冒着漫天大雪回到了上京城。按照规矩，亲卫队里他只能选择五个人带着进了城，而宋夫人早早的就侯在将军府的门口等待着夫君归来。

宋智庸自马上下来后和宋夫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当看见宋夫人身后空空如也的时候，宋智庸的脸色不由黑了三分。

“敏棠和敏叔呢？”常年驻守边关，宋智庸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低沉而冷冽，没听习惯的乍然一听还会觉得有些吓人。

宋夫人已经习惯丈夫这样的声音，一边跟在宋智庸身后亦步亦趋一边说道，“这天实在太冷，又不确定夫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妾身就没让他们起来。”

“这里再冷能有西北冷吗？敏伯与敏仲三九天仍旧是每日早起训练，不曾有一日落下的。”走进这座自赏赐下来之后就甚好回来的府邸，宋智庸有些恍惚与陌生，“可不要回了这温柔乡，就被迷住了。”

“听说敏仲在天香楼看上了一个卖唱的姐儿，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温柔乡迷住了呢！”见宋智庸提起那两个庶子，宋夫人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不软不硬的说着话。

宋智庸骤然转身，把宋夫人从头到尾就打量了一遍，沉声道，“敏仲喜欢上一个卖唱的姐儿又如何，至少从不曾为此耽误了军务和每日的功课。”

“他们出身不好，若是自己再沉溺于女色不知努力，那前途就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了！”长子病亡以致妾侍所生的庶子排在自己的儿子跟前，一直是宋夫人多年来心里的隐痛，一有机会她就忍不住会出言刺上一把。

“夫人似乎很笃定宋家军日后定然会是让敏叔继承的。”宋智庸走在前面，声音越发冷硬，让宋夫人的心也越发冷硬了起来，“我宋家从不养闲人，我只养对我有用的人！敏棠想要嫁给沈清梧是万万不能的，我让她嫁给沈家人已是最后的让步，你跟她说清楚，非要跟我闹这么一场的话，就看看是我的心硬还是她闹的厉害！”

他虽然人不在都城，但对都城里的动向却是时时刻刻在关注着，尤其是关于自家府里的事情，更是每日不停的给他送着消息。宋敏棠一心嫁沈清梧不成，在家里哭着闹着的事情他自然知道。

“老爷！”宋夫人骤然喊了一声，“您是敏棠的亲生父亲，您就舍得让她这么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就算是不能嫁沈清梧也罢了，我也不舍得让敏棠去做什么平妻，跟了那个沈清烨好歹是正正经经的夫妻。我不过就让人跟沈府提了一嘴，想要敏棠的夫君也跟沈清梧一样分家出来单过。谁知道他们沈家居然还不同意，其实让敏棠嫁给他们家的三小子都是委屈了敏棠了。”

此时夫妻俩已经走到了正房，宋智庸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正房，听见宋夫人在身后犹自喋喋不休，回身二话不说就往她的脸上狠狠的打下一巴掌。

宋夫人被打倒在地，脸上划过一抹绝望，“老爷，我这话说的有错吗？我想让我的儿女过得舒服一点有错吗？”

“你只知道让你自己的儿女舒服了，却没想过我宋家要怎么样！”宋智庸坐在座位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宋夫人，“你要想明白，要是没有我在西北那边支撑着，你在上京城可会有谁愿意多看你一眼！你能被皇后召见，能让命妇夫人们对你笑言相向，全是我还有敏伯敏仲在西北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

一想到妻子回到上京城这两年的一举一动，宋智庸心里就时不时会有寒意飘过。他让妻子回京的目的是在帝后面前多说几句好话，以防自己在外被人坑了都没人替自己说话。可是冷眼旁观妻子这两年来做的许多事情，无一不是通过坑了宋家的方式来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利用自己的名声结交内外命妇，散布对两个庶子不利的消息，让人觉得庶子无能不堪继承自己的家业。除此之外，她还大胆到趁着自己给乾德帝送心的时候，假借自己的名义请求将宋敏棠嫁给沈清梧做平妻。

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吓蒙了。沈清梧如今是新贵，乾德帝向来多疑，难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疑心自己是否有不臣之心。

只要这最初的疑心埋下，那必然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自己这么多年的布置也就白费了。自己又是乾德帝手里的孤臣，若是连乾德帝都疑心自己，以后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谁知宋夫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又跑去请官媒上门给宋敏棠做媒，还不是直接去找的沈长育，居然是跑到人家已出嫁的女儿那里，还把做媒消息给放了出来。这样丢人的事情做出来的，宋智庸真的已经是哭笑不得。

到了最后，沈家能同意跟宋家结亲，自己都觉得意外。

“若非你在上京城给我捅下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觉得我会放下西北那边的军务回来？”见宋夫人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宋智庸心头不免更加火气，忍不住拍起了旁边的桌子，“若是这时候西北有敌军进犯，敏伯他们两个顶不住或是牺牲了，你觉得是你的宝贝女儿还是你的宝贝儿子能上战场！”

宋夫人被那一巴掌打的似乎有些瑟缩，又被宋智庸这番话给吓到了，“怎么会。。。他们两个不是一直是由老爷亲自带出来的嘛，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吧！”

“在夫人眼里，作战似乎就是件小事？”宋智庸的眼神暗沉下来，“这番我回京述职期间，你就给我在府里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家门一步！等到敏棠婚事一了，我就带敏叔走，也得让他这个宋府的嫡出少爷体会体会作为宋家人的责任了。”

宋智庸刻意强调了嫡出二字，宋夫人自然也能听出他这话里的威胁，对此她也无能为力，只好是低头应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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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智庸带着人踏进上京城的那刻起就已经被无数人盯紧了，消息传进小沈府的时候，沈清梧正拉着三个孩子坐在郭嬅语身边陪着她一起包起了晚上守岁要吃的饺子。

“宋智庸倒是乖觉，陛下腊月下旨令他回京，原本还想着他怎么着也要过了正月才回，没想到这才将将一个月他就已经回来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宋智庸还算是明白。”沈清梧盯着郭嬅语熟练的动作，“我估计今年还得上门给老爷子拜个年说说话什么的。”

郭嬅语一边放缓动作让檀姐儿在一旁学着，一边轻声漫语的对沈清梧道，“年前他们家闹出来的那一桩事实在不像话，他不上门一趟也不行了。这阵子上京城里都在说，宋家仗着陛下的恩惠行事太过，就连女儿婆家的家事都要插一脚呢！”

彼时宋夫人前脚上门说要让女儿婚后出来单过，后脚上京城里就传开了，说是宋家放言自家女儿是不能受委屈的，若是沈家不能让女儿出来单过，这婚事就不能成了。

原本沈长育还打算考虑一下让沈清烨出去住的事情，结果这道传言一起，没等小柳氏来闹他立马就回绝了宋夫人的这个提议，并且直截了当的说了，沈清梧那时候是乾德帝亲自下旨允准的分府别居。但就算是这样沈清梧隔三差五还得回去给高堂请安，沈家也并未分家，而宋家提出的分明就是要让沈清烨自立门户。父母还活的好好的就自立门户，他沈家门丢不起这个人！

看着沈清梧脸上的坏笑，郭嬅语不由白了他一眼，“若是让父亲和宋将军知道，这消息都是你让人嚷出去的，只怕都要气吐血了。”

“还不都是他们自己造的孽，我只是推波助澜罢了。”沈清梧耸耸肩，“我想宋智庸现在也是怕陛下对他起疑心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回来。”

郭嬅语手脚麻利的把一个个小巧的饺子包出来，“既然害怕陛下疑心，那宋将军也没理由去做那么多让人疑心的事，这么说来我怎么觉得跟沈家结亲这些主意都像是宋夫人出的呢！”

“你说的还真没准，宋夫人不喜欢两个庶子，就想让自己的亲儿子接替家业，没准还觉得跟咱们结亲能帮宋三公子说说话呢！”

郭嬅语轻嗤一声，“那她还真是想多了，若不是她把官媒上门的消息给传出去，沈家还真未必跟她结亲。她的夫君是孤臣，孤臣只能是孤零零的，她倒还想着拉拢旁人。我要是宋将军，也得着急忙慌回来处理残局。”

夫妇俩聊得风生水起，等到聊得差不多了才发现身边的昭哥儿早就东倒西歪的躺下睡着了，檀姐儿的目光倒是炯炯有神的坐在旁边听着，顺便还把昏昏欲睡的明哥儿给掐起来了。见沈清梧和郭嬅语不说了，她才一歪身子睡了过去。

“我现在很庆幸，檀姐儿是在你身边长大的。”等到孩子们都睡着了，沈清梧盯着檀姐儿，低声对郭嬅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