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母年少时,爱慕陈侯——那时他还只是个来自偏僻州府、庶民出身的年轻人,未曾封侯,名声却已经很盛了。”
说到这里,贤妃微微出神。
她似乎隔着漫长的岁月,再度看见了那个策马过长街的年轻官员。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京中爱慕他的贵女不知凡几,你外公当初被你姨母缠得受不了,也曾经旁敲侧击试探过他。”
齐王睁大了眼,泪水未干的永和公主也听得愣住,兄妹二人的眼底都清晰地写着诧异。
贤妃笑了笑:“你外公眼界那么高,挑来挑去也挑不出来他哪里不好,除了出身差,可是穆宗皇帝重用他,眼看前途无量——谁知道,陈侯将那些来给他做媒的人,一一都拒了。你外公没办法,总不能上赶着嫁女儿,只好另外给你姨母定下婚事。”
她还记得,她的妹妹是哭着上了花轿的。
“后来有一天,陈侯忽然成婚了,娶了一个从京外带回来的孤女,婚事办的很盛大,当时人人都想见那孤女,陈侯却将她藏得很好。你姨母已经成婚了,听说此事还是气得在我面前直哭,一心想看看那孤女到底长什么模样,哪里来的福气。”
“人人都羡慕,说那孤女好运气。结果呢,只过了几年,陈侯获罪身死,阖府上下都没能保全,那孤女据说殉情自尽了。到这时候,我们才觉得庆幸,幸好你姨母没能嫁过去,否则获罪受牵连的,就是我们家了。当年她哭得那么伤心,谁又能知道原来冥冥之中,避开了一桩大灾祸呢?”
贤妃俯身,爱怜地摸着女儿长发:“咱们不能只看眼前,要看未来。”
点到为止,贤妃不再说下去。
剩下的话,也不能出口了。
——要看未来。
朝臣叩首呼万岁的天子,终究不是真正能够千秋万载的仙人。
贤妃轻轻擦去女儿颊边的泪水:“但是现在,我们要耐得住性子,母妃不让你忍气吞声,但我们至少要先看清局势。”
贤妃轻声道:“我看,永乐这次回京,短期内不会走了。”
齐王一直沉默,闻言讶然抬首。
直到此刻,他才从母亲平静的语调中捕捉到一丝波动。
“我听说,永乐这几天,一直在东宫里待着,帮太子妃准备乞巧宴。”
齐王眉头皱起。
对他来说,妹妹和永乐的争端只是小打小闹,但听到太子妃三字,由不得他不郑重。
明德太子薨逝三年了,那团名为东宫的阴云依然没有从他的头顶移开,甚至变得更为浓重。太子妃裴氏接管了东宫的一切,又将手伸向了后宫的宫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