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安池听到了归乡号列车的轰鸣声,在一片沙尘暴中车轮和铁轨摩擦声显得那样刺耳,但安池知道墙外只有归乡号能发出这种声音。
她们的飞车被风鼓动着,像是在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波逐流。
安池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儿,下意识追随列车的脚步,像是猎犬在追寻猎物的气味。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空中坠落,砸在挡风玻璃上之后还在蠕动,安池以为是墙外垃圾,但雨刷器启动之后,从它的身体上碾压而过,爆出恶心的汁液。
蛆虫。
刘年年生活在神国,那片土地如此干净,她见过恶心的污染物,但其实很少见到真正的虫子。
蛆虫像是雨水一样从天而降,雨刷器转动幅度更大,车身玻璃立即被糊成一片。
刘年年朝着天空望去,天空是那种脏兮兮的黄色,上面的云层很诡异,像是大脑的轮廓,在狂风中岿然不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图层。
但就在黄色的背景之下有几道四四方方的图形。
刘年年从背包里翻出望远镜,快速调节镜头终于看清了空中的异样,天空像是黄色的壁纸,蒙住了他们所处的世界,而在壁纸之上竟然开启了几扇门。
四四方方的门框,门长得像是普通人家里的卧室木门,门把手已经被人旋转开一个缝隙,缝隙中白色的蛆虫蠕动,噼里啪啦掉下来,像是杨树下掉落的毛毛虫。
“这是什么?”刘年年问出了安池想问的话。
“空中门。”祝宁说。
刘年年不敢长时间盯着蛆虫看,空中的门起码有几十扇,像是天空睁开了几十只眼睛。
祝宁:“空中门可以走进大脑。”
刘年年第一次出墙,问:“这正常吗?
J如果祝宁知道空中门是什么,那是不是证明这玩意儿像个风景线一样是正常的?
“不正常。”祝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世界正在加速发生异变。”
空中门具体有几扇祝宁不清楚,但这么多年以来没上报过大范围的空中门案例,事实上连祝宁进入之后才有相关记载。
祝宁打开的那扇门前停留着自己的飞车,裴书曾织了一个粉色的毛绒挂件挂在车顶,那是他给墙外小分队做的吉祥物。
后来祝宁进入乌托邦,那辆车人们不敢乱动,又怕祝宁会通过空中门原路返回,附近的队伍会在安全范围内给飞车补给,所以那辆车大概率还在原地。
飞车成了一个标记物,但现在这几扇门像是新打开的,这具尸体快不行了,世界尽头的祝宁能更深刻的感受到变化,背后女巨人的阴影越来越大。
世界极速变化着,污染区互相吞噬勾连,空中门一扇扇打开,能杀人的水滴群膨胀,超过原本的界限一路南下,沙尘暴肆虐,飞鱼线不知道是否还在原地。
人类在这种变化面前如此渺小,灭绝级别的末日迟早会到来,苏何只不过是把一切都提前加快了o污染爆发之后,人类摸索出跟污染世界和平相处的方案,即每次进入污染区之后,第一准则都是寻找规律,只要找到对应的规则就能存活。
但现在规则被打破,这世界马上就要进入无逻辑阶段。
安池比刘年年更有感触,她们曾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摸索一点规律来增加存活的可能,但现在连规律都要消失了。
如果世界彻底混乱,那根本没必要挣扎,连努力都没有方向,所有牺牲都是徒劳的。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极致的混乱。
呜安池犹豫不定时,一辆绿皮火车从沙尘暴冲出,刘年年之前从未见过归乡号列车长什么样,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归乡号。
归乡号跟飞车擦身而过,刘年年看到了火车尾,那节神秘的车厢铁板在鼓动,祝宁曾见过里面钻出来福寿螺的螺肉,差点把在火车顶上行走的祝宁吞噬。
她们与飞车上的乘客短暂对视,头车里挤满了身穿黑色防护服的调查员,看上去像是复制粘贴一模一样的人,在他们周围是早就死亡八十年的前代异能者,那些人跪坐在地,脖间被一根诡异的黑色长矛洞穿,让整个车厢内部充斥着一股肃穆的宗教氛围。
那些活着的乘客靠着窗户,大概是看见了窗外移动的飞车,迟疑一阵,朝着飞车摆了下手,像是同行相遇时一个友好的手势,意思是快上车,又或者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为了表明这里有人。
安池看见了他的肩章,那是渡鸦队的调查员。
车头呼啸而过,这次对视只有三秒,后面的车厢长龙一样涌出,她们看见了其他乘客,硬座车厢里奇形怪状的污染物,卧铺车厢里一具具像是躺在棺材上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