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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奇梦（第1页）

我不知道刚刚的一天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过去半个月，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与语冰表白的情景，有成功、有失败，然而从未想过，故事会发展成这般模样。爱情来得太顺利，几乎朝我迎面撞来，但造化弄人。冷静后，我意识到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毕竟，在梦里，当我“身为”语冰时，便已注意到了尾指的震颤，还吃了药。本以为无关紧要，最多是神经失调的顽疾，谁能想到会是绝症？

她需要奇迹，可奇迹在哪里？

我的家境不错，父母在外地创业，我独住一间三百多平方米的二层别墅——坐落于三线城市市郊，价值接近千万。父母的公司资产，也在千万左右，然而一亿欧元——简单换算下，将近八亿人民币，这个数字的钱，从小到大，我只在上坟的时候见过……

事实上，这个数字，对世上99。999%的人来说，与做梦没什么区别。

等等……做梦。

我猛震了一下，是的，我前不久做的那两段“第二人称”的梦境，不正是“奇迹”吗？第一个“诡梦”警醒我，救了我性命；第二个“美梦”则指引我，认识了语冰，那么，还会有第三次吗？

灯灭了，房间里一团漆黑，外面下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窗台上，更让人难以入眠。一点、两点……我依旧醒着，只能吞了一片短效安眠药，没用，药物致幻的副作用却出现了：天花板上出现了一片星空，千万颗闪烁的光点像眼睛一眨一眨的，还有月亮，但并不亮，只是一个黯淡的轮廓潜伏在星空里，它要干什么？我拉开窗帘，外面好像下了雪，因为地面是白色的，但偏偏又很暖，雪花是暖的，夜风是暖的——我带着混沌的意识爬回床上，终于坠入了更加混沌的梦境。在梦里，我看见了语冰，她就在我身前，我喊她，她却不答应，只是低头看表，于是我也看表，但我腕上的手表却没有时间，只见一个空荡荡的表盘，表盘的图案是一个小丑的笑脸，我毛骨悚然。忽然，一辆跑车拖着尾焰，在语冰身前停了下来，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子，他冲语冰招手，语冰便上了车。车启动了，车门魔术般地向两侧打开，变成了翅膀，飞了起来，这个梦瞬间变成了一部夸张的科幻电影，紧接着，梦中的“我”也飞了起来，追了上去，我飞到车窗边，愤怒地说：“为什么？！”

驾驶座的男人很年轻，很油腻，他居然在喝茶，茶具是一个元青花瓷碗——跟我市博物馆里最值钱的那件文物同款。

“我有钱。”男人说，“你看我的车。挑战者号发动机、钛合金外壳、黄花梨座椅、高僧玄奘的佛光舍利平安符。”

“舍利子？这玩意儿挂车上吉利吗？”我问。

“怎么不吉利，万一遇到车祸，吃一颗，不老不死。”

——即便是做梦，这也够离谱的。

但无论如何，他有钱，我认识的所有有钱人，捆一起都比不上他。

“把语冰还给我！”

“她跟我在一起，能活，跟着你，只有死。”男人说。语冰沉默地看向前方，并不说话。

我从天上直坠下来，下面是海，我跌进水里，沉入海底。

惊醒的一刻，我的全身都已湿透，是的，这个梦让我汗出如浆，就像真从海里捞出来一样。

噩梦初醒，我似乎不太清醒，又似乎过于清醒，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办？没错，正是这三个字，我想，如果真有一个富二代喜欢、追求语冰，同时有能力也有意愿帮她治病，我怎么办？

毕竟她那么美丽、优秀，家境也不错——只要再向上匹配一个层次，“男朋友”就具备这个能力。

她，她的父母、亲人，从未萌生过这样的念头吗？毕竟，这才是最有可能让她活下去的办法吧。这依旧不那么容易，但至少不需要“奇迹”。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直播世界杯半决赛——我的主队点球大战输给了宿敌，我的心情更糟了。“场上奔跑的这些人，包括踢丢点球的那个后卫，想必都是亿万富翁吧。”我胡思乱想，直到东方发白才浅浅睡去，意外的是，“梦”再度降临了。

四周很吵，灯光迷离，无数种颜色的光柱在墙壁、天花板、脸上乱晃，空气里弥漫着酒精与荷尔蒙的味道，这是酒吧，我惊觉。大屏上正在放一场足球赛，四周人很多，男多女少，很多人穿着球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

我坐在靠墙角的座位上，身边有七八个朋友。但不知为什么，我的目光却被前面不远的一对年轻情侣完全吸引了过去：这对情侣很般配，男的瘦瘦高高的，身上也穿着一件蓝白色的球衣——和身边二三十个人撞衫，但他是最俊朗的那个，女孩留着齐耳中发，很漂亮，而且是近乎素颜的漂亮，即便在迷离的灯光下，也不显一点轻佻。

两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杯果汁，没有烟。

忽然，一根香烟戳到了我嘴边，是身边的同伴递来的，“擦”，火苗在眼前升起，他帮我点上了。

女孩托着脑袋，看对面的男孩，男孩在看足球。

“我是谁？”不知为什么，我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可能它完全不重要。我的全部注意力，始终聚焦在那对情侣上——酒吧里满是人，但除了他俩，其他人的面容都不太清晰，大约是我的大脑算力无法同时“生成”太多张高分辨率的脸庞。忽然，耳边响起巨大、刺耳的嘘声，我扭头看向大屏，球场上，一个黄皮肤、红头发的亚洲球员正在滑跪庆祝。

进球了，屏幕上，穿红色球衣的亚洲球队竟以6∶1的比分，领先蓝白球衣的欧洲球队。不对，是7∶1，6∶1是刚刚的比分。酒吧里，一张张模糊的脸上，写满了沮丧、失望，但并不激动，是的，当主队被进第三、第四个球时，球迷会懊恼、砸墙、狂嘘，但到了第七个……那就只剩麻木了。

我转过头，重新看向那对情侣，男孩愣愣地盯着屏幕，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不像是沮丧，但也不像是高兴，他似乎很紧张，右手放在桌下，攥得紧紧的。

怎么了？女孩也注意到了男孩的异样，和男孩聊了两句，男孩却心不在焉。

“嘭”，我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身边，一个黄毛青年把玻璃杯重重砸在桌上，飞溅的玻璃扎破了他的手，血液和啤酒混在一起。血红色的泡沫、液体流得一地都是。“也就两万块钱，别激动。”另一个朋友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