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君身上的水渍有些干了。屋里太过潮湿,她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才来到虞颖的床边。关上窗户后,室内昏暗了一些。她看着虞颖如死般静谧的脸,略微叹了口气。
她的手握在了身侧的刀柄上。丝带将刀稳稳地固定在腿侧,高高开衩的旗袍下。她缓缓抽出刀来,早已折断的残刀仍旧锋利。刀鞘也是为两把断刀定制的,长度恰好,前端封口的弧度也与断刀的斜面贴合。
她将刀抵在了虞颖的颈前。
“那样是杀不死她的,你知道的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水无君并未回头。但她熟练地将断刀收入鞘中。
“我知道。我不会杀她。”
“因为她是杀不死的。”卯月君走近了两步,“至少这种常规的手段不行。”
水无君终于转过身面对他。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说,一开始就藏在这儿。”
“这不重要。”卯月君淡然道,“我来找你。”
“你知道杀死这孩子的方法?”
卯月君轻轻摇头。
“……”短暂的沉默后,水无君说,“那么,这就没有任何意义。按照职责,她早已不具备担任天权卿的能力,琥珀是时候易主了。”
“你太死板,总是墨守成规。”卯月君这样说,“你分明已经知道,琥珀的权能,早已转移到了这孩子的体内。目前而言,你无法杀死她,也无法将琥珀破坏。而且……你在同情她。实际上,你并不想置其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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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君黯然道:“但她必须死。只有死才能让她获得永久的解脱。”
“所以,你也不相信那个女编辑,对吗?梧小姐……我们上次出现在同一个场合,还是她看着我们二人联手,阻止了如月君和极月君的纷争。我是说,竹令龙吟与冰杪星回。”
“她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好孩子。但同时,她不迷信理想。她深知自己的愿望有多困难,也知道在实现它的路上,铺设了多少荆棘。即便如此,她还是参与了九皇会……”水无君转头认真地看向卯月君,“你我都知道,人间总是需要她这种人的。他们具备那种……同时保留人类理性与感性的特质。”
卯月君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但你也知道,若要走在正确的路上,人间更需要那位医生般的人。”
“……他太侧重理性的那面。”水无君说,“这样会显得残酷。每个人光是面对第二天还要努力活着的事实,就已足够残酷。”
“可是,你分明更相信他的选择不是吗?”卯月君像是在提醒,“你相信他能找到彻底杀死天权卿的办法,即便这意味着琥珀的存在也迎来终结。你的信任难以动摇,因为他是莫玄微的儿子。”
“……”
水无君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她必须承认,他说得没错。
或许因为他们实在是认识得太久了。
“我是个杀手,一直都是。我只会执行命令。”水无君再次看向那安静的孩子,“即使我相信谁能做到什么,在那之前,我也只能做自己。而杀手是没有自我的。”
卯月君发出一声比先前更重的叹息。
“唉……我太了解你了。很抱歉这么说,但,你始终是那位大人忠诚的伙伴。即便你并不盲信那位大人的命令,却始终盲从。因为你相信祂的‘绝对正确’。时间证明,祂的选择总有凭我们那时的眼睛无法勘破的道理。我们,和世人的命运,被牢牢地掌控着。”
“那又何妨。”
“你不曾想过亲自去掌控它吗?”
水无君看向他的眼里带着浓郁的困惑。那种困惑无比真实。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是说,我想,没有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都只是沿着叶尖滴落的露珠,顺着河道延伸的涓流,乘着风飘散的无根水。世人,你,我,都是如此。我们汇聚成洪流,奔入终末的虚无之海。然后,千百度地升入云端,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