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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舍余生收余味（第2页）

从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是温词那天起，他被柳尚青关了半个月，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出来全靠宋隽清和秦枫。

所有人都低估了秦枫对柳时序的感情，没人肯相信一个跟着患有精神病的人生活的孩子会不惧怕，会不抵触。可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泛滥的感情，分一点去信赖依靠一个精神病并不奇怪。

从他接受柳时序每天努力扮演他素未谋面的姐姐起，他就接受了自己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哥哥。

秦枫每天配合他演戏。柳时序将自己幻想成温词，日日对着一团空气讲话，而那团空气，则是真正的他。

三年相处，秦枫是最了解柳时序想要什么的。

早在一天前，秦枫偷偷联系上宋隽清，他将一切都告诉宋隽清。记得当时宋隽清下巴都要惊的垮掉了，这个傻愣的青年哭了好久，不知道是因为女神是个带把的，还是因为柳时序这些年所做的事。

于是第二天，宋隽清同意秦枫的请求，冒着宋家和柳家掌权人结仇的风险帮柳时序从医院逃出来。

临出病房前天空开始飘雪，柳时序顺走他哥的大衣，明明和他穿的码数一样，现在却只能松松垮垮罩在身上，他扯了扯衣襟，觉得没生病前肯定能撑起来，好在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就是出了医院外头那冷风铁定要往里钻。

柳时序早上起来看过日历，双数好日子，宜求医、治病、结婚、出行，兆头这么好还是出师不利。宋隽清绊住了柳尚青却没绊住半路杀来的阮金梅。

走廊尽头是公共电梯，不足三十米，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消毒水味。

柳时序越走越急，快要走到时，脚步却猛地怔住了。

他看到阮金梅的面孔出现在打开的电梯门后，她板起的脸庞无一不在控诉柳时序的胡闹。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柳时序能想到阮金梅接下来会说什么制止他，甚至是指责他，但生命前进的洪流正催促他向前，没人能将他从这条死路上拉回来。

几乎是阮金梅张嘴的瞬间，柳时序期期艾艾唤了她一声：“阮大婶。”

阮金梅当即就绷不住了。

她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声不断从她颤抖的指缝中泄出。

她凄切道：“你知道吗？大婶也有个儿子，他……和你一样生病了，他一喊我妈我就心软，你和他一样，都是我用心、尽力、倾尽时间精力照顾的。我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留在他身上，一半在你身上。照顾你，为你治病，不是因为钱，我是真的……。”

阮金梅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她像枝坚韧的红梅，缓了缓，擦干眼泪扶着电梯门站起来，“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留下来，如果你现在做的选择会让你感到解脱，那你走吧，我不会告诉你哥，快走吧。”

柳时序半敛下眼帘，他的手指在轻微颤抖，哑声对阮金梅说了声：“对不起。”

电梯关阖的前一秒，他又听到阮金梅柔声说：“和温词相处了这么久，大婶觉得你俩最般配了，你让她又活了一次。”

柳时序摁着眉心，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他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柳时序在逼仄的电梯里，哭的泣不成声。

他疯狂摁电梯开合的开关，对着阮金梅落寞的身影带着哭腔解释：“阮大婶，小词说她感觉自己身体不大好了，可能挺不住了。”

阮金梅僵在原地没回头，她怎么会不知道柳时序说的谁，他在告诉自己他坚持不住了，就走到这里了。

柳时序断断续续地笑起来：“她说想去外面看看，我必须带她去。阮大婶，这些年多亏你在，帮我跟我哥说声对不起。”

“我们走了。”

电梯叮的一声闭阖。

柳时序醒着，却好像还在梦里。他掐了掐手背上的肉，骂自己这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