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目,深静的眸光涟漪震荡,看着表现得很镇定却无意识握紧木筷的盛微宁良久无言。
盛微宁不躲不闪地承接程晏池的视线,脊背不自觉挺得笔直,全身的感官认知都汇聚于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病房先前轻松的气氛越加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程晏池眸底纷乱的情绪渐次沉淀,终于掀起削薄的唇:“他不会愿意见你,你和我去意国,不仅要吃闭门羹,而且很可能会遭遇一些危险。”
按盛微宁的性格,她能提出这种请求是抱着诚心,但梁修凯不可能接纳。
但凡梁修凯有半分态度的松动,程晏池也会带盛微宁回意国的。
盛微宁早知答案,然而亲耳听见,心绪终究起伏难平。
这兴许是她能为程晏池付出的最大努力。
没长辈祝福的婚姻,终归差了点意思。
要她一辈子就这么待在西京不接触梁家人吗?
程晏池的确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小家庭天经地义,可她的地位反而很尴尬。
两年前没解决的问题,至今仍是最大的难关。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见我?我真心实意想替父母向他道歉。”
盛微宁勉强振作精神,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调侃:“负荆请罪,可行?”
“我舅舅与一般的大家长不同,他认定的事情,谁都无法动摇他。”
程晏池收起手机,低低淡淡的声线犹如倒春寒的溪水,不带丝毫情感地陈述:“他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个女人弄丢我妈,那女人出身寒微,后来我外公告诉舅舅她是有夫之妇,舅舅由此对她因爱生恨,亲手报复了她,从那以后,性情越发偏执古怪。”
“他是导致我妈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大半辈子生活在愧疚当中,外婆直到去世都没叫过他儿子,后来辗转多地找寻我妈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我们之所以相认,是顾家把我带去梁家做客,他发现了我们母子的合影。”
回忆往事,程晏池闭闭眼,胸腔徘徊若有似无的涩意。
程铮送过一条能嵌照片的心形项链给梁婧宜,那是梁婧宜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物。
如果梁婧宜没走失,今时今日又是另一番局面。
盛微宁绷紧的神经缓缓松懈,睫毛舒展,樱唇却抿得很紧。
她也算见多识广,光听程晏池的讲述就晓得梁修凯多么不容易对付。
自己犯过荒唐错误,加上盛志豪夫妻的罪孽,梁修凯能原谅她,难如登天。
“即便你父母是其他人,我舅舅也不一定同意你嫁给我,”程晏池幽幽凝视盛微宁:“我待你太上心了,这是舅舅的雷区,你可以理解为他看不惯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程晏池意味不明勾唇,示意快放凉的饭菜:“吃饭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盛微宁唉声叹气:“听你说这么多,吃龙肝凤髓都没胃口了。”
“暗示我给你去弄龙肝凤髓?”
程晏池倾身,夹一大块去掉刺的酥鱼给盛微宁:“全给我吃完,不许剩一点,否则我不带盛悦来看你。”
盛微宁轻哂,乖乖给程晏池布菜:“多吃点,挨打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