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林场……”
“听说在东北,靠近中俄边境的地方,离白川有一千多公里。”
“凶手的画像不是他提供的?”
“公用电话亭老板提供的,凶手在他那儿打电话报的警,他看见了他。”
冷小兵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报警电话:“可为什么?凶手要举报自己?”
“那孩子说,凶手在临走之前说了句话,”陈大明指了指笔录。
正文部分写着一问一答两句话。
问:你说什么?凶手在临走之前说了句话?
答:他说他累了,该结束了。
问问题的是陈大明,答答案的是少年夏木。
陈大明接着说道:“凶手故意打电话报警,就是希望警察能见证他的最后一案,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职工退休办一个欢送会。也许凶手希望警察能够击毙他,但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又本能地开始反抗;又或者,他希望能够亲手杀一个警察,来结束这一切……”
师父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冷小兵心上,他再一次感到了窒息。
“我们在公用电话亭的固定电话上采集到了几枚指纹,是嫌疑人的,”陈大明缓缓说道,对于这一重大发现,他却没有显示出过多的兴奋,“不过,指纹是残缺的,电话亭老板说他看见嫌疑人的右手上有一大片陈旧的伤疤,应该是烧烫伤,他的指纹和掌纹全都被毁掉了,也就是说,我们所采集到的那些指纹只能用来排除嫌疑,不能用来认定凶手。”
这就意味着,就算他们抓住了凶手,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指认他。
“这会是他最后一次作案吗?”冷小兵想起笔录上的对话。
“也许吧,这对老百姓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我们却是一个坏消息,”陈大明苦笑着:“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不会再有人遇害了。”
“可是……”冷小兵想说,也许永远抓不住凶手了。
“就算他不再作案了,我们也还是要继续破案,结不结束不是他说了算,而是我们说了算,”陈大明声音变得格外冷静,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热切:“你还从来没有问过我……”
“什么?”
“为什么把你招到重案队,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当陈大明得知冷小兵遭遇到凶手的消息后,便决定打破之前的平衡。也许冷小兵永远不会问他为什么选他到刑警队,选他当徒弟。但他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必须告诉他真相。一旦坦白,就意味着选择权交给了徒弟。他不能替冷小兵做决定,他必须选择一条路,继续前行或是掉头离开。
“你看走眼了,我不是那块料,”冷小兵努力用开玩笑的语调说道。
“你真这么想?你不是个好警察?是我挑错了人?”陈大明有些失望,但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重新用热切的语调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挑选你是为了白川案,”诺基亚8250在不停地响动着,陈大明看到是市局来的电话,没有急于接通,而是继续跟冷小兵说:“你们那批一共来了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坚持,但,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跟白川案打交道有十年了,从一开始,我就有一种预感,这个案子可能会很麻烦,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破案,长到看不到尽头。我得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放弃,即便是有一天,所有人都放弃了,我都精疲力尽了,你也不会放弃,永远别让白川案沉入海底。”
诺基亚8250再次响起来,陈大明接通电话,应了几声,随后挂断:“我得去一趟市局汇报工作,可能他们要把我调到派出所工作,毕竟白川案在我手上不仅没有破,还多了两条人命,这个炸药包得有人扛……”
陈大明拍了拍冷小兵,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看着冷小兵。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离开刑警队,我不会怪你……”
“师父,你放心吧,我,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破了白川案。”
冷小兵像是对着警徽宣誓,一字一顿说道。陈大明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抬起了手给冷小兵敬了个礼。师父走了,只剩冷小兵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发呆。冷小兵突然感觉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如果他当时开枪击毙了凶手,就不会有今天这番谈话;如果他早一点坦诚他是个懦夫,师父就不会将这重担托付给他,如果那个叫夏木的孩子说出真相,他便可以坦然地接受被人唾弃,滚出刑警队的结局。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老天爷帮着他骗过了所有人,现在,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选择,继续把这个谎说下去,在谎言之上建立一座固若金汤,金碧辉煌,象征着勇气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