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得并不算急,嗒嗒的蹄声轻巧又松快,好似载着两个人在遛弯。
“怎么突然想起要跑马?”祝予怀还是心中难安,“遮月楼的事……”
“那些事,你无需操心。”卫听澜在他耳边道,“我自来京城,没有一日松泛自在过。今日是最后一日休沐,你只当是陪我。”
天天跟那些摸不透的阴谋诡计周旋,动不动来个刺杀命案,心中多少是会积着些郁气的。卫听澜到了马背上,就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畅快地透个气。
祝予怀听他这般说了,只得暂放下杂念,却仍有些僵硬地绷着身子——主要是卫听澜双臂控着马缰,也就自然而然地把他整个人拢在了怀里。
另一个人的温度似有若无地挨着脊背,以至于祝予怀觉得春日的风都有些烫人了。
卫听澜瞄了眼他悄然泛起红色的耳尖,恶向胆边生,故意夹了下马腹。
突然的颠簸让祝予怀心头一慌,伸手一把薅住了马鬃。
卫听澜忍着笑问:“这么害怕?”
“没怕。”也不知因为紧张,还是觉得丢了人,祝予怀的耳根烫得越发厉害,“我就是,没怎么骑过马……”
“马鬃不扎手啊?”卫听澜看他扒着马鬃不放,心里好笑,“你往后靠些。”
祝予怀犹豫地转了下头:“可是,你能行吗?我不会挡着你的视线吗?”
虽然卫听澜近来个头窜得快,但似乎也没比他高出多少。
祝予怀是真心实意地提问,可这话落在年轻气盛的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卫小郎君耳朵里,就是对他的身高和马术的双重质疑。
“我不行?”卫听澜慢条斯理地磨了磨牙,“你可坐稳了。等出了城门,你就知道我行还是不行。”
半个时辰后,在澧京城外平旷的马道上,祝予怀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朔西骑兵在战场上冲锋的速度。
京畿一带地势开阔,虽没有朔西那样一望无际的戈壁与草场,却也四通八达。远处的山峰已染上青玉般的翠色,处处是怡人的春景,但祝予怀根本无暇欣赏。
风在耳旁呼呼猛吹,他死命扒着马鞍,大半个身子抵在身后人坚实的胸膛上,散落的发丝在鬓旁一个劲地飞舞。
“可以了,濯、卫濯青——你慢些!!”
卫听澜不想慢。一出城门,他就像只短暂挣脱枷锁的鹰,只想在风里飞个痛快。
“别怕。”卫听澜腾出一只手环紧他,“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祝予怀根本没法思考,被揽住了腰也顾不上躲,颤抖的破音都被风刮得走了调:“你真是……疯死了!”
卫听澜低声笑了起来:“我年岁小,你就纵我一回吧。”
这近在咫尺的声音让祝予怀后颈微痒,不知怎的,心里也好像有马在跑。
他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嘴上却没落下:“你可别疯过了头,跑出京畿的界碑!”
“那就再跑回来呗。”卫听澜大言不惭,“就算当着阳羽营的面儿,我也敢绕着界碑转圈。”
“又胡说什么?”祝予怀掐他的胳膊,“你若真干出这种事,明日弹劾你这景卫统领的折子就能堆成山!”
卫听澜只一个劲地笑,还把下巴挨着他的肩。
祝予怀的心就软了下来。
这人身上仿佛生来有种无法无天的疯劲,他和自己是那样的不同,他在风里野蛮地长大,只要有一片草野,他就能随心所欲地撒欢。
祝予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读着圣贤书长大是件不妥的事,可在落翮山时,师父总会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他,对他说:“你在书里是看不见天地的。”
“天地”是什么,祝予怀至今还未能明悟,但在这恣意的马蹄声与风声里,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不曾见过的流光。
他不讨厌卫听澜身上这种没来由的疯劲,甚至还有一点艳羡。
他在马背上放松下来,仰头看了看碧空如洗的天,问道:“濯青,朔西的天是不是很高?”
“那当然。”卫听澜在他耳旁说,“有九万里那么高。”
“你量过?”
“梦里飞上去过。”
祝予怀笑了:“那你飞到九万里那么高,看到什么了?”
卫听澜这回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