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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翊说完,将手中的人头高高托起,而自己的头却深深埋在了满是泥泞的土地上。
离得近的人趁机看了一眼,发现果然不是刚刚那个逃走将领的模样,而人头散乱的发髻之上还缠着用蓝色宝石镶嵌的发带,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同寻常。
这范智杰这波玩得大呀,为了留下他们殿下连亲弟弟都派出来了,可惜也是遇到了他们殿下,这些人连半点胜算都没有。
他们殿下,可是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天命之人,这些伪龙也配撄其锋芒。
看着裴安翊手中的人头,在场的士卒无不振臂高呼,庆祝此次战役的大获全胜,就连吕铎和温家兄弟听到裴安翊斩杀了范智杰胞弟时,也为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与他们的热烈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虞煜的淡然,他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裴安翊,半天没有言语,怪异的气氛让刚刚用取得大获全胜而激动不已的士卒们都觉察到了压抑,原本因斩获敌首之弟的兴奋也戛然而止,开始不安的看向虞煜和裴安翊所在的地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一直跪在地上的裴安翊捧着人头再度叩首,声音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臣,战败求罪,请殿下降罪。”
“我们不是赢了吗?怎么裴将军还要战败请罪啊?”
“谁知道啊?”
“你们是傻的吗?赢的人分明是殿下,裴将军就是打了败战啊。”
“对啊,裴将军要是没败的话,殿下也不会星夜兼程一路破敌来到这里的。”
“我听说裴将军一同来的弟兄,死了好多,说不定是为这个请罪的。”
“那的确罪有应得。”
“你这话就偏颇了,这打战哪有不死人的,难不成你每次上战场都能确保自己会一直活着。”
“是呀,战场上刀剑无眼,裴将军此次虽然马失前蹄,落入了他人的圈套,可他夺下青州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也不能把一战之败全归结于他的身上。”
“你这么推崇裴将军,那你下次出征前申请和他一道不就行了,这样就可以把生的机会留给其他兄弟。”
“……”
一语惊起千重浪,士卒们在一声短暂的惊呼后迅速压低声音,但面面相觑间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道,就连夹杂其中的俘虏也掩不住好奇的神色。
议论的声浪一波强过一波,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逐渐传到了前方将领的耳中,在温家兄弟和吕铎的回眸瞪视中,各部队的将领迅速出动,约束了正在窃窃私语的士卒们。
尽管约束得很快,但他们的讨论声还是早已进入了虞煜和裴安翊的耳朵,虞煜倒还是那副什么都看不来的淡漠之态,裴安翊却把头埋入更深入的泥泞之中。
心中充满了对自己过分轻敌又贪功冒进的悔恨。
众人紧张的看着沉默的虞煜,见他浴血的银盔在刚刚拨云见日的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光芒,有些担心他会下令将裴安翊直接以军法处置了,就连此前觉得裴安翊是前战被困的祸首之人,也觉得他虽要重罚,却罪不该死。
然而就在他们无比担忧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虞煜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平静。
“起来吧,捧着个人头,也不知是在故意吓唬谁呢?你素来稳重,此次冒进被困也是遭敌方多次算计所制,此战虽败,但亦有功,回到梧州之后,孤自会赏罚分明。”
听到虞煜的话语,在场的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直接杀,说明这裴将军还是有救的。
倒是裴安翊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虞煜眼中闪过的一丝叹息之色后,又急忙将头重新叩入泥泞之中,“谢过殿下宽恩,但臣自知罪责难恕,愿担其罪,以儆效尤。”
见他依旧跪地请罪,原本为了松了口气的众人又再次把心悬了起来,温家兄弟的焦急更是肉眼可见,他们从桂平开始就一直跟在裴安翊身后作战,自然知道覆盆谷被围他虽有错,但更多的还是着了算计,这样的精心谋划之中,换一个人来结局也是大同小异的,实在非他一人之罪,当即对视一眼,两兄弟齐齐翻身下马,来到裴安翊身旁跪下。
“殿下,此战我二人作为副将,也责无旁贷,愿与裴将军一同领罚!”
见到他们这个样子,虞煜愣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吕铎更是想捂起眼睛不要看这尴尬的场景,唯有裴安翊急得低声吼道。
“你们两个干什么?给我起来!”
“我们不,裴将军,虽然反攻江州是您下的命令,却是弟兄们一同撺掇着决定的,上阵之前就说了刀剑无眼,功过自担,没道理领功一起领,问责只让您上的说法。”
“对,我们兄弟是讲义气的人,不能做这么没义气的事!”
听到他们掷地有声的话语,刚刚并入主队的桂平军和青州军面面相觑了一眼,也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受伤生病躺在担架之上者,全都高声向虞煜请求愿与裴安翊共担罪。
我命休矣!
被血水和泥水糊了满脸看不太清眼前景象的裴安翊听到如山呼的请罪声后,眼前直接一黑。
这是干什么,是准备纠结军丁哗变逼迫殿下吗?还是以为军中也能像寨中行聚义之举?
要不是知道以他两人的为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一腔热血的想要帮他分担责罚,裴安翊才没怀疑他们是有人故意派来要他命的。
这两个愣小子,怎么一点都不像左将军教出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