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直言谏臣不必备棺进殿,让浴血将士有乡可归;让百姓朝暮有食四季有所,让四海清明天下阔达。”李昀轻声道,“可称千古明君。”
李临怔怔地看着那银灰色铠甲在月光下的明亮,又将视线重新落回了那把剑上。
他第一次,想要抛弃木头,而握紧一把兵刃。
裴醉调转马头,将李昀和李临送进了千军主营帐,并安排了申文先近身看守。
正要离开,李昀忽得挑帐出来,几乎是疾奔跑向裴醉,从身后将他削瘦的身体死死地抱住。
“忘归。。。”
裴醉怔住了。
李昀从没有这么喊过自己。
那清冷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每个字几乎都在颤。
“吓到了?”裴醉转身,将李昀抱进了怀里,将他按在肩头,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像是安抚着受惊的猫咪,“别怕啊,小云片儿,没事。”
“我怕。”李昀双手死命地攥着裴醉的衣服后背,几乎要把那玄色直身拽开裂线一般用力,“忘归,我好怕。”
我怕,你就这样不回头地走了。
裴醉绷得很紧的脊背微微松了一下。
他将下颌搭在李昀的肩上,似乎全然放松了下来。
“刚刚不是挺勇敢的吗?”裴醉在他耳边笑,“用力地把为兄的手都抓出血了呢。”
李昀心中的惊悸仿佛展不平似的,裴醉越笑,他越害怕。
他心里疼得要死要活,恨不得将那人直接带走治病,不让他再强撑着病体四处乱跑。
“别笑了。”李昀几乎是在他耳边怒吼,他太久没睡,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痛彻心扉的绞疼了。
“好。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为兄接你和小五回家,好不好?”
李昀心口一惊,刚要说话,侧颈却落了重重一个手刀,他颤抖着瞳孔望向裴醉含着浅笑的脸,眼前一黑,便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裴醉将他抱进营帐,转身想上马,可胸口那积压了太久的血腥气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痛得右手攥紧了心口的衣服,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按着心口那不停跳动的痛楚,一阵无法忍耐的剜心之痛砰然炸开,他重重地单膝跪在了地上,无力地侧身倒在了泥地上,痛得全身蜷缩,汗如雨下,脸色已经有些灰败了。
“殿下?!”
申文先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将他扶了起来,抬手一摸,那衣服竟然已经湿透了。
“。。。别声张。”过了片刻,裴醉终于熬过了最痛的反噬,整个人水淋淋的,有气无力地靠着战马,抖着手从腰间又拿出一粒药丸,含进了嘴里,“。。。扶我上马。”
“上马?!”
申文先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惨白惨白的脸色。
“崔家侵占皇庄,侵占土地,崔太后私调御马监兵马,证据确凿。而崔太后为了替崔家赎罪,‘自请’离宫修行,为国祈福。”裴醉声音微哑,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本王,自然要亲自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