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苦笑道:“我避不开啊,家里要是有一个逃到资本主义社会不肯回来的人,李家全家都要受到牵连,那么多子侄的前途尽毁。”
娄振涛不解道:“那你……我们去了那边,你不是一样要受到牵连?”
李源轻声道:“所以要提前绸缪运作一番。”
娄振涛又是一惊,坐在椅子上的屁股都抬了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下,凝视着李源道:“你打算,和晓娥分开?”
李源不回避道:“暂时分开,也必须如此。不然等有一天惊雷落下,我和她被拉去在大街上游走,被万人唾骂,汤圆也被人整天骂成狗崽子时,就一切悔之晚矣。爸爸,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娥子和汤圆还有三姐跟着您和妈去港岛,那里至少能有一个相对安稳,不用担心受怕的生活环境。不用担心被打成xxx,不用担心孩子被骂恶崽子……”
娄振涛面色苍白,似乎是被李源描述的场景而惊惧,他看着李源缓缓道:“那你呢?我们都走了,你不是更不好过?”
李源道:“我一个人,反倒容易挪移些。等你们走后,就发表一系列和你们隔绝,甚至仇恨的声明。然后再尽量隐姓埋名,低调下去……”
娄振涛摇头道:“你们家那些子侄们,难免还是会受到牵连。”
李源笑了笑,道:“淘尽黄沙始见金,即便是血脉至亲,不经历烈火,也未必能看得清人心。我坚信,磨难只是一时的。经得起磨难的,自然会更亲近。经不起的,也就那样了。”
娄振涛深深的看了李源一眼后,道:“你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吧?”
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勾心斗角算计人心的事原本就是他的特长,又怎会毫无察觉?
李源连这个都想到了,很难说只是一时起意。
李源不否认,点头道:“从大前年起,我就彻底灭了侥幸的心思。爸,其实以您的见识,早就能看明白了。一次又一次,幸存下来的人,特别是您这样的,越来越少。早晚要轮到您,跑不了的。
您如果还心存侥幸,早早晚晚,您和妈必遭大难,何苦自欺欺人呢?
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去港岛后,依旧可以东山再起。这边想要发展经济,肯定少不了真正懂行的人出来做事,等这样的人上去了,就是您重回故里,也是我们一家人团圆的时候。
爸,不能再犹豫了。现在您的关系都还在,下大一些气力,多付出些代价,还是能平安出去的。越往后,您的关系越少,到时候就是想往外走都难了!”
娄振涛深呼一口气,面色严肃的无以复加。
他知道李源说的在理,过去一些老关系,他相谈甚欢的座上宾,如今对他已经越来越冷淡疏远了。
也就是建国前,他就投靠的那位现在还在,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
可是那位老人家年纪已经不小了,历次风雨中,也受了不少牵连。
果真连这位老人家也倒了,那娄家估计很快将面临暴风骤雨!
但是……
真要抛离故土,跑去人生地不熟,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地方苟活,对他来说,也同样是十分艰难的选择……
不过,娄振涛毕竟不是一般人,和李源对视稍许后,缓缓点头道:“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尽快办妥……源子,你真舍得让晓娥和汤圆跟着走?”
李源面色清冷,目光深沉,轻声道:“爸,这哪里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在大势面前,个人的想法,一分钱都不值。但没关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用不了太久,我们一家就能永远团聚的。到那个时候,再不会有任何人,能将我们一家分离。在这样的大势下,能保全家人已属不易,想不付出一点代价,又怎么可能?”
娄振涛看着李源,忽地笑道:“源子,你不像个郎中,比我更像一个做大事的。和你一比,我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也这样杀伐果断,做事不会思前顾后,拖泥带水。好,这件事就算下定决心了,走!树挪死,人挪活,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了。
不过,你准备怎么和晓娥说?什么时候说?”
“今天。”
……
说是要说,但是,还是要讲究技巧的。
太鲁莽,容易让人难以接受……
夜深。
北新仓胡同五号院,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