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凑近,贴着铁丝护网伸长脖子盯着外面的两位公民看。
“这些就是城邦的宠物。”水鸟微笑着介绍,“比起身穿病号服被关在病院的您,觉得如何?”
弗立维走进铁丝护网,两只乌鸦受惊似的立刻后退。
“它们可不敢招惹您,”水鸟的叫声在黑夜里变得低沉,“毕竟您再怎么落魄,也是公民。您有一个栖身之所,不会有人看着您饿死、冻死,不会有人与您发生争吵,您只要找好合适的房子,进去躺着,您就会得到一切。”
“哦呀,”它又阴阳怪气地说,“您该不会还不知道这种事情吧?毕竟,您从一开始就生活在城邦里,却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水鸟说着,它的领口越来越紧。羽毛与松垮的肉被勒紧。连它自己都觉得不舒服,飞到一个比较高的地方俯视弗立维。
“真糟糕。”它说,“我却只能讨好那个老东西,穿这种破烂来折磨自己。”
“我要变成她的宠物了。”水鸟喃喃,“她爱我吗?她对我感到新奇吗?她的爱能维持多久?新奇感又能维持多久?”
“我需要她,但是她却随时可以甩开我。我的身份来源于她,我接受她的定义。”
“你觉得这安全吗?”
笼外野兽提出问题。
这是一个危险的选择,弗立维立刻意识到,他必须做出正确的回答。
笼子里的乌鸦又靠近了,盯着他们看,长着尖尖的嘴巴。这些乌鸫与凡世的那些并无差距。它们靠近弗立维的耳朵,用一种惊人的速度,把嘴巴张开又闭上,好像想要大声说些什么。但是,它们的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家伙就像是来自某个遥远世界的传信使,在被时空切断声带后徒劳地动着失音的嘴巴。
弗立维被吸引注意,迷惑地看着躁动不安的乌鸫们。它们找到正确的时间,它们在说话,并且越来越坚决。
“。。。。。。这不是一件好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如果你觉得这里令你不舒服,或许就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脱离这种关系。”水鸟说。
“脱离这种关系。”弗立维顺着它的话。
“说得对,说得对!”水鸟扯开自己的礼服,从口袋里掏出它破旧的领结,再次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结早就失去形状,它垂在水鸟胸前晃来晃去,“摆脱她!”
野兽喜笑颜开。
“这是您的选择,也是您指导我的选择。看,我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它好心地让弗立维走在自己前面,“您觉得邓布利多会怎么选?”
他们越走越远,乌鸫就顺着护网开始追他们。它们在警告什么,警告什么,弗立维并不知道。
他像往常一样睡在地窖里,直到冷风打在他的脸上。水鸟飞进来,让他走进自己的嘴巴里。
它说:“我们再也不是公民啦!”
追兵跟在他们身后,城邦里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位老妇人的死亡。
“这是您的选择,”水鸟贴着他的耳朵说,“她多可怜,收留了两个落魄的家伙,给出自己的同情与爱,然后被两个野兽在夜晚撕碎了。”
“不对,在很多年之前,如果她没有收留那个孕妇,”水鸟歪歪脑袋,“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好人没好报,多么符合道德讨论的议题。”
“你!”
弗立维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突然变矮,从面前高大鸟类的瞳孔里,他发现自己变成一只乌鸫。
水鸟发出尖锐的嘲笑:“教授,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从一开始,您就是城邦的公民啊!不过现在,您得陪我一起回到丛林了。来吧,道德败坏的野兽!”
“你欺骗了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引诱我——”
“这正是您模棱两可的回答所造就的恶果,”水鸟对它说,“从一开始,您不就在高高在上地想要研究我吗?您对我说,回到霍格沃茨——呵!”
“您是想对我说:‘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您研究我,明明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却不愿做出明确答复,自认为能够保全己身。然后在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好对别人说:‘看啊,她就是那么一个东西!我教过她了,是她选错了’您所做的,究竟是欺骗我,还是在欺骗自己?”
“还是说,您也在借助我,来满足您那可笑的猎奇心态?”
情绪激动的乌鸫双翅颤抖,直到水鸟将它丢在山洞里,一言不发。
“再见了,野兽。”这是崩毁前,水鸟留给它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