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步步紧逼,它所不断强调的东西令纳西莎慌了神。
大约在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的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跟着黑猫们一起去捕鼠。
老鼠每年开春会大量繁殖,所以暮冬是将它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这时候它们的数目已经很久没有增加,而且此时的天气对于猫与人来说也不是不可忍受。
回头想来,一个数十年都生活在优渥环境里的女人去追踪啮齿动物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出于对家庭的渴望,纳西莎对捕鼠很感兴趣。
尤其是在经验丰富的黑猫指导之后——它将捕鼠描绘成一种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几乎等于魔法。附带其上的虚构意义使纳西莎不断崇拜这只“无所不知”的猫咪先知,并且将它当成生活的中心。
她们已经在基|督教下属的孤儿院忙了好几个晚上,这里不管有没有老鼠都是很诡异的地方。孤儿院至她们的脚步响起时已经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了,黑猫知道很多关于它的古老传说。按照它的说法,从前的那些时代里,做孤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它打算从屋顶开始,一层一层地,将老鼠赶尽杀绝。
“这就是‘穷举法’,”黑猫说,“如果我们无法确认目标,那么杀死所有老鼠将是一件最高效的手段。”
那时候,阁楼和顶层已经清理干净,剩下的地方就是修女与女孩们的房间。
黑猫专心整理着老鼠的尸体,在其中努力辨认有没有当初逃走的“第十三只老鼠”。纳西莎就站在它身边,夜风呜咽着从建筑中间徐徐吹过,一轮低|贱、冰冷、千疮百孔的月亮照在她们的脸上。
“处决会浪费很多时间,老鼠也没有脖子。”黑猫说着,指挥纳西莎将煤油倒在那些奄奄一息的活物身上——它准备把它们一只只扔进火里烧死。
或许这就是野兽的思维,纳西莎心想,野兽毫无怜悯之心,野兽里的猫尤其如此,它们是玩弄猎物的大师。
她们已经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火,这是黑猫自己发明的老鼠处理法,原材料是纳西莎白天从阁楼撬走的烂木板。
老鼠活生生地被火焰炙烤,纳西莎听着那些弱者的嚎叫声,不知道此时黑猫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不知道它是否发现其中残酷的一面,可能据它所想,这其中还有杀鸡儆猴的作用,警告那些还在阴影里窥探的老鼠们,尽早将“耶稣”交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猫的思维就是这样运行的。
但是,纳西莎已经失去谴责它的机会,因为是她生起火焰,也是她将一只又一只活老鼠丢进火坑。
“你在害怕吗,纳西莎?”黑猫蹲在她身边,前爪放松地垫在身体底下,“它们是必须牺牲的,为了我们的生活,它们生来就是要回到天上去。”
可能是因为某种残杀弱者的心虚感,纳西莎无法全神贯注,有一只老鼠跑掉了。在她抓住它尾巴的一瞬间,从指尖挣脱。老鼠在黑暗中一溜烟跑进孤儿院,宛如一簇黑色的火焰。
纳西莎愣愣地看着黑猫,等待它的责骂。却发现黑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带着一种异乎平静的神态望着远方的那座监牢一样的建筑。
于是,她便继续干活,处理其他的老鼠,对它们发出的吱吱声置若罔闻,将它们一只只浸在煤油里,又扔进火堆。
接下来,它们发出的可怕声响恐怕会长久停在她的梦境中。
“好了,纳西莎。”黑猫轻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这时候,天边的金星亮的吓人,惨淡的月亮似乎都已经被那颗遥远的星球所吞噬。
星星的光芒照在黑猫的脸上,一场大灾变来临了。
纳西莎听见女孩子们睡觉的楼层正发出一股神秘的声响,接着,整栋房子都不再沉睡。在诡异的星辰与镇上惨淡的灯火下,各种烟从窗户的缝隙里冒出,黑烟、灰烟、白烟。她听见有窗户破裂的声响,明黄色的火焰伸长臂膀,照亮她们面前的一切。
她在惊恐中瞪大眼睛,似乎听见大火不断喊着一个词语:“死亡!”
“那里。。。。。。。那里。。。。。。”纳西莎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四肢仿佛已经被烈火吞噬一样,无力地下落,整个躯体瘫在地面上。黑猫却只是冷冷地用黑眼睛觑了她一眼,接着就转开视线,赞叹地望着那栋建筑。
一股狂风吹进整栋楼,几个吓坏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们的脸上满是灰尘与泪水,像小鬼一样。几个护工,她们穿着黑衣服,也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女孩子们住的那一层亮如白昼,巨大的窗户后面是一片火海。
从她们的角度看上去,孩子绝望的脸和敲打窗户的手臂使她们像是白日里的飞蛾。这是,几扇窗户突然爆裂,铺天盖地的碎玻璃倾泻而下,所有人都落荒而逃。
镇子上的女人用手捂着脸,鬼哭狼嚎,男人们还穿着睡衣,在建筑前大声呼喊。他们以前可能从来没有心疼过这些孤儿,此刻,却突发善心,像亲生父母一样呼喊他们。
而纳西莎所能做的却只有去求助那只无所不能的猫,直到黑猫的视线从橘红色的火焰上收回,落在她的身上。
“你做得很好,纳西莎,”它轻飘飘地说,两颗猫眼像玻璃球一样盛放着现实时间的灾难,“这下,整栋房子里的老鼠一个都逃不掉了。”
大火在她们面前烧得轰轰烈烈,整个场面如同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