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去找米莉的那天深夜,米莉至今还记忆犹新。
大过年的,米莉正从外面回来,就见门口的阴影里蜷着个人。
起初她没认出是林羡,直到林羡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月光撒在她的脸上,她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说:“米莉,我好像被我妈赶出来了。”
她从未见林羡如此伤心过,从小到大,林羡哪一天不是活得肆意,哪怕过去远在国外的那七年她也从来不会卖惨示弱。
米莉的心当即软下来,把人拎回家,语重心长地教导:“你跟你妈之间就不能好好的吗?你妈生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把她的话当回事,我跟你说,我跟徐再聊过,你妈这种病啊,等好了要是知道自己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最后想起来后悔的人是她自己。”
林羡哭得红了眼睛鼻子,睫毛带着泪花,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你别安慰我了,我跟我妈这辈子都和解不了了。”
“你别这么悲观,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复杂。”
“我妈对我就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她说我们母女俩还是继续维持过去七年那种状态比较好,省得彼此烦心,我一直在找机会跟她解释,可她就是不听。”
林羡蜷缩成了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轻轻地蹭着自己的脸颊,她一直觉得冯美媛对她的心结是当初她和林梁离婚那事儿,倒头来,还有过去去年母女两人的两地分离,亲情之间的裂缝太深太多,即使有心想缝合似乎也已经来不及了。
米莉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米莉并不曾告诉过林羡,比如,在林羡不在这七年里,冯美媛曾不止一次向米莉说过就当从没生过这个孩子,再比如,冯美媛时常抱怨自己命不好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孩子。
那些都是米莉直到现在都难以理解的,米莉看过林羡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林羡算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一直到高中,她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她羡慕过林羡的自由肆意,却从没想过这些意气风发在认识徐再的那年后戛然而止。
仔细想来,林羡一帆风顺的人生,似乎从认识徐再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家四分五裂,她的母亲不再和善,她曾经最亲近的表妹也近乎决裂,还有来自请亲戚们口中的诋毁和批评。
米莉想到这些,却又不忍同她讲,只好安慰了她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就回去了,我担心她跟她妈还会起冲突就去看过两次,但好在什么都没发生,相安无事,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跑回海市了,也是阿姨告诉我的。”
米莉的声音尚在耳边,徐再靠在窗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徐再,有些话我不能和她讲,但是你不一样,你可能觉得以前的事情你是受害者,你因此受了很多委屈,其实林羡受的委屈不比你少,她也为了你吃了好些苦头,所以你们既然在一起了就一定要好好的,万一哪天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一定第一个冲过来找你麻烦。”
徐再的眼底一片深黑,远处望不见的天际线渐渐暗淡下来,春天还没到来,外面依旧冷风肆虐。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受了多少委屈。”
不管他说几次,好像从来没有人真正相信他的话,但其实,当年裴清清那事儿他从未放在心上,也并不在意事情的发展过程和结果,反倒是别人都觉得他心里一定存了些恨意。
米莉长长地叹了声息:“那就好,还有那个陆昶生,你们不是大学同学吗?你有机会找他谈一谈,别让他再去找林羡她妈妈了,免得落下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这事要不要告诉林羡,你自己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