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谢氏满门被诬谋反,苏文卿冒死从卫氏那里盗来令牌,将他背出昭狱。他才知,自己一直误解了他。
他那时因为受刑太重,眼睛已经无法视物,但仍清楚的记得,他将他一步步背出昭狱的艰难,他们摔倒很多次,又爬起来……他半路便昏迷,不记得他们是如何逃出来的,便是如今,那段记忆以及零零碎碎,模糊不清,只记得醒来后,他伏在他身上,悲痛的哭声。
不仅为他,也为已经惨死狱中的二叔。
谢琅神色缓了些,道:“二叔只希望你平安康健,并不指望你做多大的官,若实在难以抉择,不如全部推拒,万事有我们顶着,无论二叔还是谢氏这边,都轮不到你在前头抗风挡雨。”
以苏文卿的状元才能,如果不接受世家招揽,在翰林院这等地方做个清闲小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最多晋升慢些。
这一世,他选择留在上京,断不会再让谢氏陷入前世的困境,自然也不需要苏文卿去卫氏那里隐忍蛰伏。
如此顺顺当当,倒也够了。
谢琅年纪轻轻,身量已经很高,便是放眼整个北境军,也罕少有人能与之匹敌,无论和谁同坐一个车厢,都会让对方极有压迫感。
苏文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谢琅拍拍他肩。
“既考进去了,就专心读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文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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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国子监门口,天光已经大亮,外面马车拥堵,学生云集,全是过来报道的学子。有寒门子弟,更有可观数量的世家子弟。
虽然世家大族每年都有固定的举荐名额,可保子弟入仕,但自先帝开恩科以来,便是世家子弟,也以能在科考中举第为荣,世家不缺大儒,也不缺藏书,在科场上,世家子弟的竞争力并不弱。
谢琅让雍临在外围的一处巷口停了车,掀开帘子打量片刻,同苏文卿道:“人多眼杂,我就不露面了,让雍临和苍伯一道拿东西送你进去吧。”
为了苏文卿的安全,他与谢氏的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文卿点头,和谢琅作别下车。
他是以第一名成绩入学,在学子间已经颇有名气,甫一露面,便引起巨大关注。
雍临送东西回来,和谢琅复过命,跳上马车,正打算调转车头,忽然望着前方诧异道:“世子爷,那不是公主府的马车么?”
谢琅掀开帘子,抬眼看去,果见与他们正对着的一处僻静巷口,正停着辆车壁绘制金色玄鸟纹的马车。一道素色身影,正弯腰从车里出来,候在车外的玄衣侍卫手里则抱着个小书箱。
“卫三公子?他怎么也在这里?”
雍临不由张大嘴。
卫瑾瑜自己抱了书箱,没让人跟着,往这边走时,恰好也看到了谢府的马车,自然跟着看到了马车里的谢琅。
只奇怪了一瞬,他就迅速反应过来。
今日是国子监入学日,苏文卿也要就学,他多半是来送人的。
卫瑾瑜调开视线,想当做无事发生,转身走开,不料这功夫,谢琅已经从车里出来,大步走了过来。
卫瑾瑜只能停下。
谢琅上下打量着卫瑾瑜,这人平日就够素淡了,今日更素淡,不仅绸袍是素色的,连束发的玉簪和发带也是同样素淡的白玉色,远远望去,简直像朵行走的玉兰花一般。除了那独一份的清贵气质,半点都不像个世家子弟。
“来这儿做什么呢?”
好一会儿,他问。
卫瑾瑜觉得他这家长拷问行程般的口气很怪。
他们又不熟,平日也很少干预彼此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