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琏愣了愣,不由望了望窗外,只见外面一片漆黑,连半点星光月色都看不见。
“夤夜时分,怎会有客来访?”
刘琏下意识提紧心神:“来人可递名帖?”
管事摇了摇头:“没有,不过那人说他是公子故交,还说……昔日公子曾于他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刘琏埋头深思,回忆自己何时曾救人性命。
那管事却又低声嘀咕道:“这人倒也怪,穿一身黑袍,连脑袋都遮掩起来,这夜里乌漆嘛黑,当真鬼魅一般……”
听到这番话,刘琏忽地一惊,脑中现出一个身影来。
“难道是他……”他当即起身,连声叫道:“快,将那人请进来!”
管家当即拱手离去,刘琏却已兴奋不已,激动地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来踱去,一连踱了几圈,管事已回了书房,他的身后则跟了个黑袍罩体之人。
刘琏未看那人面目,却先朝管事摆手:“你先退下吧!”
管事当即离去,顺手将房门阖上,直到这时,那黑衣人才将罩在头上的帽沿撩起,露出一张清俊秀逸的面庞,正是陆羽。
“果然是你!”一看到陆羽,刘琏登时大喜道。
陆羽幽然轻笑,拱手道:“刘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哉?”
刘琏赶忙上前,郑重行了一礼,随即虚手引座道:“陆羽……哦不,钦差大人!您可叫我苦等啊!”
陆羽哈哈一笑,与刘琏二人各自落座,方才解释道:“我初来乍到,对江西官场并不了解,是以不敢妄自暴露真意,更不敢主动相见,今日才找到机会脱身,还请刘公子抱歉。”
“哪里,哪里!钦差大人有如此警觉,也是对的。”刘琏点了点头,从陆羽的话中,他已经明白了过来,陆羽这几日一直在伪装,
陆羽笑着摆手道:“也莫钦差钦差的,听着别扭,当日应天府衙,你还曾救我一命,你我平辈相称便是。”
刘琏自是点头称是,二人寒暄几句后,各自坐正,话题即转向正事。
“刘兄,你来这江西已有半年有余,可知道此番民变,究竟因何而起?现如今广信府那边如何了?”
这段日子的探查,陆羽对民变的始末其实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但对于其中的细节,却不甚明了,更重要的,龙虎山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何等角色,陆羽仍是两眼一抹黑。
这些问题,他想着能从刘琏口中探得答案,毕竟,刘琏是刘伯温的嫡子,并非寻常初入官场的文弱书生可比。
听完陆羽的问题,刘琏深吸口气,缓缓点头:“那我便将我所知晓的实情,从头至尾都说出来……”
“恩!还请刘兄细说!”陆羽点了点头。
“事情的开始,要从陛下下令推广新政,各地开始清丈田亩说起……”
“自收到朝廷政令后,江西各地也依令开始清丈田亩,准备摊丁入亩,可这事才开了个头,便遇到麻烦了。”
才说两句,刘琏的眉头就已皱了起来,他悠叹口气,神情似已陷入回忆。
“政令刚一推广,广信府知府便发来急报,说是当地百姓不服新政,纷纷抵抗,这新政是当下要务,可李宜之等人收到新政受阻的消息,却放任不理……”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于是我便主动请缨,前去广信府推广新政。”
“你亲自去了广信府?”陆羽略有些意外,刘琏去过广信府,这倒是件好事,广信府是民变兴起之地,若他曾亲去巡察,该对此事有更深了解。
刘琏点头,继续道:“我到了广信府后,便着手推广新政,原本我以为,当地百姓只是略有抱怨,稍加催促便会依命遵从……可是……万没料到……”
说到此处,刘琏的嘴角浮掠苦笑,他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广信府的民怨,比我事先预料的,要汹涌激烈得多……”
“到了广信府,我立马派遣官吏下乡清丈田地,可没想到,遭到百姓的强烈阻挠,那些乡民拦在路口,驱逐、谩骂,甚至是殴打下乡的官吏……更有甚者,有的村子将官道砸毁,派人整日值守在路口,不放任何人通行……”
说起这些往事,刘琏满脸愤恨无奈,哀叹连天。
陆羽听得心头火起道:“这是乡民还是土匪?”
刘琏苦涩一笑,无奈摊手:“百姓们聚众作乱,常与官差起冲突,短短两个月间,就打伤了好几个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