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呢?”
许三多一回来就听见许百顺在到处找他的酒。
“吃药不能喝酒,我把酒倒掉了。”
许百顺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三多,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恐惧慌乱来,但是都没有,全都没有:“你吃饱了撑的?!”说着他就要上前去踢许三多,结果未能如愿,踢出去的脚踢了个空,还差点摔跤,好在许三多及时扶住他。
“爹,你不要老踢我了,我怕你伤到。”
许百顺扶腰呻吟,他又试着用手肘去撞,还是被许三多轻易躲过。
许一乐愣愣地看他们:“老三真的不太一样了。”他重复之前的论调。
“好、好,拿在军队里学到的那些在家里对付你爹呢。”许百顺气极,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危机感,“你到底要做啥你!”
要说吗?要直白地在家人面前剖白心迹吗?老A的存在是可以展露的吗?许三多心中萦绕无限的疑虑,可他又想起他的战友,那群可爱可靠的人们,他头一次找到自己的价值和意义,他不想就这么折在自己的怯懦中。
“我……”
所有的话语纠缠在一块,他选了个最直白的开头。
“我不在军队了,我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这下不仅是许百顺,连吵架没吵出个结果神情不悦的许二和都侧过头看他,像是在看个怪物。
“你再说一遍?你在做啥?”
熬过了最艰难的开头,后面的话就变得容易说出。
“我在做我喜欢做的事,从出生到现在,我最想做的事。爹,我二十一了,你就让我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许百顺几乎要跳起来,慌张又生气:“你出息了!你一声不吭就从军队里跑出去做啥啊你!你个龟儿子!”更令他无措的,是许三多现在身上强烈的那种对于外界的向往,他可以断定,这个孩子的心已经不在下榕树了,他即将就会失去他的儿子。
“我真的在做我想做的事,我学会开车,学会格斗,我还会维修机械,我……”
许百顺扬起手掌,许三多已经感知到他想做什么,但是并没有躲,自虐一般地想,让父亲发泄一下,也好。
结果许百顺的手掌停在他的脸旁,颤抖着,迟迟未下手。
许三多也抖得厉害,继续抛下炸弹,企图炸毁许百顺心中那个最后的龟儿子形象:“我、我还喜欢一个男人,我不生儿子。”
许一乐目瞪口呆,许二和则已经冲上去拦住父亲,责怪地对许三多骂道:“你疯啦老三?!你再说你试试看!”
许百顺愣神,他听见了许三多的话,大脑却拒绝理解,只咳得昏天黑地,似乎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
“我没疯。”许三多有一种解脱的释然,他从前最怕父亲对自己失望,用失望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扫一遍,然后叹气一般地骂他“龟儿子”。所以他为了得到认可,压抑自己的喜好,温顺得像一头小羊羔,就连军队都是许百顺要求他去他就去了,这一生,他从没有这么直白地反抗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