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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风大浪的海上突然到冻死人不偿命的深山老林里,他觉得挺迷糊的。
床上的人仍旧是高热不退,甚至迷迷糊糊说起了胡话,方子游守了他半夜,光听着他面色痛苦地喊着爹娘和师父了。
门外,被麻绳捆成一团绑在树底下的山匪和停在前方树梢上的掠海大眼瞪小眼,贼心不死的人刚有点小动作,就见那双锐利的雕眸朝他手里看去。
“嘶,这大鸟成精了吧?”山匪讪讪地丢下好不容易藏到手心里的小石子。
掠海伸了伸脖子,朝他们长鸣一声,算是回应。
“草。”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毛骨悚然地抖了抖肩膀,“它是不是在接你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喂,我突然想起来,传说那个什么皇子带着的琅琊军进山的时候好像也是带了只大鸟,跟斥候似的,那些个大头在路上设的陷阱全都被识破了,人家一路畅通无阻,半点不带歇的。”
那人说完这一句,周围顿时噤了声,他觉得气氛不太对,抬眼朝四处张望的时候就见黑黢黢的海雕不知何时跳到了地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背后的冷汗唰的淋了下来,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我……我什么都没说……”
掠海看了他一眼,随后扭头朝屋子里飞去,没一会方子游就着急忙慌地走出来,逮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山匪问道:“把你知道的再说一遍,说详细些。”
正月初二,琅琊军吃过早饭便收拾营帐整军出发了,东方既白和王一行去江边走了一趟,将祓除了魔气的蛟骨镇在了江底。
王一行往川流不息的江水里烧了几张出门前师父给的符,看着烟灰一点一点沉入江中,他感叹了一声:“大涝之后必有大旱,蛟龙主水,这四百里的江流头尾镇了两条蛟,就算真的起了旱灾也不会太严重了。”
东方既白看着辽阔的江面没有说话,虽然她平时表现得轻松,但她知道整件事其实都是自己的原因。
有此一祸,是她之过。
见她沉默,王一行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经过,但我师父以前常说天命不可违,天机不可泄,也许冥冥之中注定这里要经受什么,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那我到这里来也是天命吗?”东方既白向来随性妄为,即便当初自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也没什么波动,她难得会问这种问题。
“或许吧。”王一行抱着木剑,此刻他才有几分年长者的样子,“一个人的存在可以改变很多事,影响到身边的很多人,有些事情,皆是命数。”
东方既白顿了一下,“我不信命。”
王一行淡淡一笑,“我若不修道,没有那样一个神仙似的师父,我也不信。”
没过多久,萧若风派人来喊他们,两人上马一路穿过逐渐恢复往日生机的洪都城,到了另一侧的城门口,萧若风身披甲胄坐在马上,正和城主还有守城的统领交待什么,见到他们回来,便适时地掐断了话头,“出发。”
东方既白径直驱马到了萧若风身边,后者放慢速度与她并肩前行,走了一段后突然问道:“脸色不太好,不开心?”
她微微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你一直没有说话,而且,你不高兴的时候小指会比平时收进去几分。”萧若风伸手过来覆上她引缰的手,顺带将她蜷紧的小指松了松,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指,只见掌心里留下了一排清晰的半月形指印。
她默了默,随后瞥了他一眼,“风华公子可真是明察秋毫。”
后面有这么多将士看着,尽管他们自觉地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萧若风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太出格的举动,只是牵住了她的手,“所以是什么事不开心了?”
东方既白没有明说,而是淡淡道:“将来你哥成事了,让他对江南百姓好一点。”
跟在后面的琅琊军眼瞅着最前面晃的两匹马走得慢悠悠的,辫子似的马尾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马背上的两人隔着距离牵手说话,看着就难受。走了一段路后见他们家王爷终于一个翻身从自己的马上转到王妃背后,把人搂进怀里,这才舒坦。
萧若风从东方既白手里拉过缰绳,策马小跑了起来,“水患虽然可怕,但没有牵扯到无辜的百姓,天命不可违,人为犹可追,不用自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并且有了最好的结果。”
琅琊军返程的时候没有要紧的粮草和灾银要押运,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从天启出发到江南用了七天,回程的路只需要五天。过年萧若风给所有人放了三天假,精神抖擞地上路第一天就赶了将近三百里路。
晚上扎营,萧若风和薛断云几个盘算了一下,若是照着这个速度,说不定四天就能回到天启。
“咱们骑兵多,也就是这山路不宽敞,不然四天肯定能跑到。”琅琊军的兵马一半是皇粮一半是萧若风自己的资产养着的,不是薛断云自负,北离如今的军队除了镇西侯手上的破风军,就少有比得过他们琅琊军的。
夜里休息的时候,东方既白好奇地掏了掏萧若风的腰包,里面除了必备的火折子和一些伤药之外啥都没有,“你到底有多少银子?”
在天启的时候萧若风让暮初把他名下的私产交给她,几十万的现银,还有很多田产铺子,她人生地不熟的,转手又丢回给了暮初。
可她现在一想,她拆了洪都城的地,是萧若风私下赔的钱,琅琊军过年的红封,也是从萧若风的账里走的,再加上他背地里还要养兵,东方既白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开销,但几十万哪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