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触须正在挪动我的身躯。我被它们慢慢拎着提起,得以“站立”起来,与对面的希恩平视。
这一刻也许从他的视角看来,我就像是一枚被吊在树枝上的蚕茧。
“欢迎欢迎,小卡里金伯爵,大名鼎鼎的白银骑士。”子爵以抑扬顿挫的夸张声调高喊道,“我们亚特兰,可是蒙受你诸多照顾啊!”
随后,他放下高举起的双手,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搭在另一个血茧的身上——等等?!怎么还有一个茧?
下一秒,威尔笛福子爵就贴心地让我看见了那个茧里的人——那人身形娇小,同样被包裹在蠕动的触须血茧里。她低垂着脑袋,散乱着棕色的短发,昏昏沉沉。
一股不详的预感击中了我。
“这里有你的新欢和旧爱。”子爵说,“两位都是各有千秋的美人,银骑士,你的艳福不浅啊。”
高楼之上的风,呼啸凛冽。
希恩没有回应他一连串想激怒自己的奚落,沉默地握紧了剑柄。他身上的那身礼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大半,不光是敌人的血液。
如果不是一股怒火与责任驱使他追逐至此,他早已倒下。他每走过来的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脚印。这些是我们所看不到,而被威尔笛福子爵从漫天的风声里捕捉到的致命细节。
仿佛为了回应威尔笛福子爵一般,耷拉着脑袋的人影猝然惊醒过来,四处张望,陷入未知的恐慌。
“这是什么地方?”那人颤抖着清脆的声音,惶恐地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月光照在她凌乱发丝覆下的面容,小巧的五官眉眼,是艾尔。
她在张皇失措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喜极而泣,喊道:“希恩,希恩!我在、唔唔唔!唔!”
还没等她说完,嫌弃她聒噪的威尔笛福子爵就让一条触须牢牢封住了她的嘴。
艾尔只能不断挣扎,试图冲破桎梏,可惜没一会儿,神经毒素的注入就令她偃旗息鼓。
“我在来弗莱明王都的一路上,听了不少故事,还特意去皇家剧院看了一场当红的戏剧。有趣的是,你猜怎么着?这些故事都说得言之凿凿,各个都宣称你和你的新欢旧爱们就是它们的原型。”子爵说,“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尤其是其中一个情节,你知道的,我们亚特兰人最好学了。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威尔笛福的子爵俯下身来,大半个身躯重量都压在我和艾尔肩上,兴奋得像头见血的野兽。
子爵的语气暧昧:“这个情节我记忆犹新,非常喜欢。这个故事的恶役抓走了男主角的妻子与情人,强迫男主角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抉择。他会把被放弃的那个女人丢下城门,摔成肉泥。”
他一边一个捏起我和艾尔的下颌,将我们的脸庞抬起来,暴露在月光下。
威尔笛福子爵满怀恶意地问道:“伟大的银之贵公子,新欢,和旧爱,你选哪一个?”
……害人终害己。
我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我就不该掺和什么写剧本,乱改情节天打雷劈!下辈子再也不搞什么狗血火葬场跳城门二选一的天雷剧情。马上我自己就要“被跳城门了”。
艾尔当即响亮地叫了一声希恩,那声音混杂惊喜、希冀。她当然满
怀希冀,因为希恩必定会选择她作为活下来的那一个人。
我只能深吸一口气,脑内仔细回想那只匕首被我踢飞到何处,仔细思考我是否有可能借着那只匕首与下面那头怪物周旋。就在这时,我听见希恩的声音在稀薄寒冷的月光下响起:
——“放了伊莉丝。”
我错愕地睁开眼
艾尔正不可置信地望着希恩。
“希、希恩……你在说什么?”
银发冰瞳的青年死死盯着我们,一字不错地道:
“放了伊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