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起,家中的门,便是张晓玲发泄情绪的道具。
啪,啪,啪,巨响砸入耳朵,戴静婷会浑身一哆嗦。
“姐,明天姐夫要来?”戴宝根满嘴流油。
戴静婷心情寥落,明天会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戴宝根没心没肺,火上浇油。
“我听妈给大婶娘打电话,大婶娘说武汉人有钱,必须要5万彩礼。五万块,姐夫家拿得出来吗?”
今天一大早,张晓玲把戴静婷拍醒。
“今天上午你守店,我们去老屋等他们!”
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
戴家的小店在农机厂大门附近。
顾客都是熟人,知道戴家今天有大事,买不买东西,都跑进来转一圈,想从小姑娘嘴里套出点八卦,出去呼朋唤友摆一摆。
戴静婷微笑,死不开口,心中却越发慌张。
张晓玲在老屋接待顾家,原本没问题。老屋大,容得下人多。她和老爸为什么这么早回去?
一上午的时间,干等人,不是她的风格。
很可能,她把镇上的亲戚招到老屋,商量对策,增加气势,对付远道而来的城里人。
21世纪初,城乡差别还是存在,老武汉人骨子里的优越感,就像一把无形的刀,刺伤“非城里人”的自尊。
临近中午,她给顾印河打电话,告诉他具体地址。
然后,锁门,回老屋。
老屋,是爹爹婆婆(爷爷奶奶)从乡下搬到县城所建。
红砖平房,紧挨着一个池塘;几经修缮,盖成两层小楼,外带一个小院。
三兄弟外加一个妹妹参加工作,离开这里;爹爹婆婆相继离世,老屋空下来。平时锁门,唯有重大事件或是过年,兄妹才会齐聚此屋。
6岁之前,戴静婷在这里长大。记忆,就像池塘岸边的小鱼小虾,偶尔从石头缝里蹦跳而出。
但今天,她无暇他顾,随时准备扑灭一场战争之火。
堂屋里,餐桌边,长条凳上坐满了人。
大伯父,二伯父,老爸,姑姑,姑父,喝着茶聊着天,看到她进门,赶紧闭上嘴,表情变得严肃。
空气里飘着香味,后面的厨房正在卤猪蹄鸡爪牛肉。
姑姑问:“他们到了吗?”
戴静婷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看:“过5分钟,我去巷子口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