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小部分没有出现幻觉的人,死后也同样光溜溜的,因为他们倒下后,其他人就像闻见腐肉的秃鹫,一拥而上,把他扒得一丝不挂。
他们是穷人,所以他们抢。
他们是穷人,所以他们恐惧大雪。
他们是穷人,但在很多人眼里,他们不是人。
……
太秦殿总是威严、肃穆、庄重。在这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根柱,都是有规矩的。
太秦殿里的人总是麻木、警惕、惶恐。千里之外的哀嚎,到他们手里便只有冰冷的数字。朝夕相处的同僚,可能下一刻就会背离而去。龙椅上的身影,一个动怒,就会让你跌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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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了,龙椅上的身影依然端坐,从中秋开始,他好像变了个人,开始回归朝政。
崇煌皇帝亲自处理朝政后,才体会先皇的不易——朕不过是维持这个帝国的日常运转,就已心力交瘁,可先皇非但做到了,那各种壮举,抗荒狼、收苗疆、平辽东、覆百越……没有一样落下。
秦尊是皇帝,但也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过去三年里,无人管束时,他拼命挥霍自己的权力和自由,干了不少荒唐事,中秋时,他收到了江笑书传回的消息,听见江笑书在南方做出不小功绩,自是欣喜,随后又是安然***不断劝诫,他终于决定远离骄奢淫逸,重回朝堂。
他很满意,因为祖先留给他的一切都很稳固——太秦殿的砖瓦、万里的江山、无上的权力、天子的威仪。
他相信这种稳固会一直陪伴他直到生命尽头,然后在传给他的太子,一世二世……直至万世。
想到那只猴儿,秦尊原本应该乐出声的,可是这次他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案前堆了很多公文,都是关乎同一件事,摆在最下面的是周自得的死谏书,然后是江笑书逃窜的消息,然后是湘州布政史与按察使带着几乎整个湘州官场联合弹劾,说江笑书如何无法无天,求朝廷务必严惩……
可皇帝不在乎这些,令他头疼的是另外几件东西——兵部尚书,忠武将军江平和吏部郎中江敬文的辞呈;大***,也就是自己亲姑姑秦凤仪的凤冠,那是她出嫁时先皇御赐的嫁妆,此时她已免冠待罚;就在刚刚,江平再次请罪,回报自己的虎符和帅印竟同时遗失,按律当斩,求皇帝成全……
这些令皇帝头疼,可他终究能处理,可他现在却感到慌张,登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种感觉。
江笑书失去下落了,苗疆之后接近两个月,无论是秦麟还是其他组织,都没有了他的消息。
皇帝把江笑书当作朋友,他非常信任江笑书,可他是皇帝,他绝不能允许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在政治面前,无法掌控意味着大祸临头。
“江府上下怎么样了?”
一旁太监道:
“回万岁爷的话——江尚书一家仍在家中待罚,据说已经滴水未进数日。”
“什么?断饮食?这是谁下的令!”
“是江尚书自己决定的,他带头不吃不喝,大***和江郎中也就只能跟着做。”
“三司会审了么?”
“三司都说事关重大,短期内无法会审,都盼着陛下您决断后,他们再遵旨照做。”
“新的线索找到了没有?”
“万岁爷,全都在这儿了。”
皇帝摆手让太监退下,随后起身去了太后寝宫,请过安后,皇帝把江笑书事件始末都讲给了太后。
“……现在是这样,母后,您怎么看?江笑书会不会有事?”
太后慈祥的面容逐渐严肃,听到后面,更是面若寒霜,听见皇帝问她,她答道:
“那小猴崽子没死。”
“当真!”
“哼!他非但没死,还胆大包天,想动朝廷的根基!”
“母后,这!这是什么意思?”
“江平他儿子一逃离死谏,他就立刻去刑部和诏狱负荆请罪,那些奴才们不敢拿他,他就回家等你发落。怎么偏偏就在这时,被人偷走了虎符和帅印呢?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难道不知道即便天塌了,也该先交接公事,再说其他么?这分明是监守自盗,把事关国之根本的东西,给了他的宝贝儿子,那个无法无天的猴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