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亲历了这个时代的苏泽,明白这些总结,不过是士大夫阶层的文官们的臆想罢了。
那些将上进看做人生唯一目标的儒家士大夫们,想当然的认为六镇的武人们也有同样的目标,就和史官们将羽林之变归因于武人仕途被断绝一样,只不过是带入自身价值观的错误归因罢了。
实际上,六镇之乱就是底层活不下去的六镇边民,为了生存迫不得已闹起来罢了!
难不成陈胜吴广喊出那句“等死,死国可乎?”的时候,他们也想着做大秦的官吗?
从源怀建议宣武帝在城内设置镇仓,将粮食集中在镇仓的时候,就是为了加强对镇民的控制。
而这些城内的镇仓,自然落入到了镇将和良家豪帅的控制中,那些平日里在城外放牧的镇民,根本得不到镇仓的粮食,同时还要忍受更上层的盘剥。
对柔然战事失利,朝堂对南用兵而减少对六镇的支援,六镇就是一个为了争夺生存物资而生死决斗的野蛮荒原,这些人闹起来战斗力又怎么可能不强呢?
而最让人讽刺的时候,在苏泽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六镇起义的导火索就是六镇饥荒,镇民围着镇仓要求开仓赈济,被镇将拒绝后杀了镇将造反的。
这不得不说是历史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原本用来羁縻六镇的镇仓制度,最后成了引发六镇火药桶的导火索。
越是看到这些资料,苏泽更是觉得绝望。
在穿越之初,他还天真的认为六镇之乱有化解的可能性,比如自己如果能得到权力,可以将六镇从军州改为普通郡县,给六镇武人上升途径。
可是现在苏泽已经不这么想了,六镇之乱是必然爆发的,这不是什么时空旅行的收束性,而是历史的必然性。
别说苏泽是一个小小的羽林校尉,就是他在清河王这个位置上,也无法解决六镇问题。
于谨听明白了苏泽的说法,他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是更大的恐惧在心头埋下。
他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羽林之变,如果在六镇发生同样的事情,朝堂还能这样闭着眼睛糊弄过去吗?
如果六镇的百万边民反了,那是比柔然入寇更加恐怖的事情,那洛阳还能和这次蒙混过关吗?
于谨不知道答案,这时候一阵闷雷响起,已经压抑了很久的空气终于变得湿润,春雨从空中落下,黑沉沉的天空中,乌云中的雷光闪动,好似乌云中藏了一头能驾驭雷电的虬龙。
太尉府内藏书室内,于谨和苏泽两人对坐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接下来的几天,于谨依然会来太尉府,但是他沉默了不少,没有当初被李崇征辟时候的兴奋劲了,建功立业的狂热,逐渐被对未来局势的忧虑情绪取代。
于谨默默的将恒州代州地区,以及平城六镇的地图记在心里,将以往朝堂在北部用兵的记录用心抄写下来。
而苏泽被李崇抓到了大将军府,面对袒胸饮酒的李崇,苏泽问道:“我代表羽林,陪尔朱将军参与田猎?”
李崇已经喝到了微醺,他点点头说道:“尔朱荣在秀荣就好田猎,这次江阳王的田猎也会带着自己的亲随参加,江阳王觉得只是田猎没意思,所以让禁军也出几支队伍参加,算是一个小比试。
”
“就和你参加过的入幕选锋差不多,只不过入幕选锋是一个人参加,这次是带队参加,一队二十人。
”
“江阳王也设置了彩头,伱就代表我们出征的羽林,去参加这次田猎吧。
”
和尔朱荣比试田猎?
感谢大家指正肥鸟一些勘误,资料太多有时候真的顾虑不到。
南北朝实在是太精彩了,很多历史资料不仅仅要细读,还要融入自己的思考。
本章是对六镇问题的思考,一家之见。
肥鸟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历史神圣节点,不是某个节点到来,世界就轰然改变了,历史上都是延续的,是过去和未来的交界点。
所以一本好的历史,不仅仅要有这个节点,还要有这个节点前的资料,这样才能理解很多政策的前因后果。
肥鸟知道,其实有时候也没必要,这给写作徒增了无数难度。
不过既然选择了历史,就只能硬着头皮写下去,不能用教科书上那些理所当然的结论来糊弄大家。
感谢大家支持,这章写的不容易,求一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