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宫阙,再落碧瓦,折出水一样粼粼的华光。
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铺延成无垠的长河,一道又一道身影凝固在河岸某一刻,不再随浪滔向未来流淌。
他们的音声神貌也随之停留,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渐渐衰弱。
他们叫他,“我的孩儿。”
“郡主!”
“小贺大人。”
“县尊——”
“阿已?”
“学生啊……”
今行心中一空,猛地睁开眼。
他从昏迷前的地毯上挪到了対窗的榻上,因为没办法倚着靠着趴着躺着,所以只能像庙观里的神佛塑像一样长时间地打坐,四面无依。
在他额头上拂拭的湿润巾帕当即停下,身侧同时响起沙哑的声音,“很疼?”
他动了动手指,然后是腿脚,接着是胳膊——嘶,“有一点。”
“我去叫冬叔。”顾横之拿着帕子,迅速出去了一趟,再带着贺冬一块儿回来。
就这点功夫,今行苍白的脸上再一次布满细汗。
贺冬小心地给他把脉,犹豫道:“安神镇痛的药都不能再用了。”
先前在刑部狱吞的那一把药丸已经过量,今行忍着痛说:“无妨。”
顾横之兑了碗温热的盐水,舀起半勺送到他唇边,看他嘴唇翕动,便知他想问什么,说:“陆双楼被他同伴带走了。”
今行微微点头,这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就让他感到晕眩,但他强打精神,问起自己的老师。
“他……”贺冬看向顾横之。
后者答:“他在至诚寺等你。”
今行咽下一点咸水,像哭一样露出一点笑,道:“好。”
他难过,顾横之和他感同身受。然而再如何安慰,逝去的人终究是逝去了,他便提起其他的人和事:“赤城山的老怪医托我给你带了一些药,他很挂念你。”
那些药材由贺冬接收,其中有一味石绿壳,他们上次去赤城山晚了一步,怪医已经给了顾家。没曾想顾横之这次竟把剩下的带来了,正好入药救命,但这就意味着君绵——
贺冬因此不知该不该提起。
今行却直言:“君夫人她……”
“她不必再煎熬,不算坏事。”顾横之接着他的话说,再次拧了帕子仔细擦去他额上的汗水。
他们心意相通,今行阖了眼,仰头些许,侧脸贴上他的指节。
终有一日,我们和他们会再度相见。
贺冬在旁无声长叹,这两个年轻人,没有一个处境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