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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与疏来到江南路的第四年,已全权主管太平大坝的修建,带着千余号工匠民夫,以太平荡为家,几乎全年无休的忙碌在江水与山石之间。
他和民夫们居住的地方,甚至因此兴起了集市,已隐约有小镇规模,大家不时开玩笑叫他“里长”。
然而面对提拔过他的一路长官,他依然很是拘谨,行过礼便叉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轻名一眼便能看透这青年的为人,直接开门见山:“以你切身之见,太平大坝是否能够暂停修建?”
太平大坝的重建,原本是江南官府与苏氏商行合修,商行出大头。但苏宝乐是个逐利的商人,自西北战火一起,他的产业受损,便逐渐减少出资。不论布政司如何威逼利诱,苏宝乐都不肯多掏钱,他们又不能撕破脸动手,也就作罢。
好在江南路这两年略有起色,能够承担大半的耗用,才不至于停摆。但如今,内外压力之紧张,让许轻名不得不再一次考虑这个问题。
江与疏好一会儿没说话。他不是呆子,也没有完全愣神,他知道江南官府款项紧张,这几年一直都提心吊胆,害怕下一刻就被叫停。
如今就要应验了,却只是有种身在云里雾中、仿若做梦一般的感觉。
“如果停下,什么时候重启呢?”他缓慢地问出来,才似回过神,又赶忙补充说:“不是质问大人的意思,下官是想说,只要有个日期,下官就可以等。”
今行在信里说,如果忧虑战事与流民会分散他的精力,妨碍他做好手头上的事,那就什么都不想,只管眼前。他知道自己不是能面面俱到的人,所以他朝思夜想,都只想着怎么修好这一座大坝。
可一旦停下,谁知道何时才能重启?
只要国库亏空的难题不解,不影响生死存亡的,都可以无限期地往后推延。
光等是等不到的,许轻名无声叹息。少顷,艰涩道:“你且估一估,还有多久能竣工?”
江与疏立刻回答:“主体大约还需一年半。”随即领会到话中暗含的犹豫,又道:“主体完成即可通航,到时候不管现在花掉多少钱,一定都能赚回来的!”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劝说制台大人回心转意,忙忙地说了许多大坝建成的好处。
“也罢。”许轻名止住他,“你且回去,只管好好建造大坝,若能加快一些速度最好,但首要的还是要建得牢靠。”
“是!”江与疏高兴地大声道,临走前深深作揖:“多谢大人!”
那斗志昂扬的背影让许轻名也振作两分,既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遂亲自动手铺纸磨墨,先写回信,再写奏折——他是先斩后奏,需得向朝廷解释。
自黄树石过世之后,他便再没有近身的心腹,许多思虑只能诉与他的老师。然而政见的不同,又令他感到矛盾与纠结。
老师啊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按照您所说,劝商务农,江南鱼米之乡,又如何会落到让治下子民艰难果腹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