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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煌佛寺,澄澄云山,少年口中吐露的却是谈婚论嫁之语,让他感到十分的违和与怪异。
他问:“和傅二小姐?”
“对。”秦幼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过脸说:“就下个月,你会来吗?”
贺今行点了点头,只要朋友相邀,他必定会去。但是,他平日不会如此越界,然而在此时此地,他忍不住多问这一句:“一定要成亲吗?”
秦幼合看着他,目光里渐渐流露出困惑,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爹说,必须要尽快。”
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没有什么一定非要得到不可。或许曾经有,后来也发觉那不过是一时的幻觉而已。
他转回去,眺望云海,“今行,你知道吗,我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所有堂兄弟、表兄弟还有我爹那些下属的儿子,都围着我,我说什么他们做什么,不高兴的时候踹他们,也没有关系,他们的父亲会来向我道歉。”
“除了贺灵朝。”
“我小时候很想和她一起玩儿,但她却不愿意跟我一起玩儿。”
“我把我最喜欢的九连环送给她,她也不要。”
“她真的很可恶,但是我拿她没办法。她住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太后也不许我去找她。”
“除了贺灵朝,我以为我在其他事情上都是顺遂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直到我想要离开京城,却遍寻不得法,我爹一句话就能让我留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只是很幸运地做了我爹的儿子。”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我爹,而并非属于我。”
“在飞还楼上,我让你帮我离开京城,那时我是真的很想去找她,问她为什么不要我的九连环。”
“但是后来,我跟着你去了江南路,跟着你跳进江水,又活过来之后,那点执念忽然就消失了。”
“那是我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我不知道是好是坏,就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消失。
秦幼合低着头,不知视线落在何处。
贺今行听了半晌,心情复杂,想安慰对方,但这并非一句“你长大了”就能概括。
他只能默默地陪着对方,在云山之上,看风如潮涌。
许久,一旁灌丛忽起响动,一只毛茸茸的金花松鼠窜出来,跳进秦幼合的怀里。它向主人举起爪子,露出一枚小小的被划破皮的野果,邀功似的哼唧。
秦幼合几乎立刻就绽开笑容,没有拿走野果,而是抱住这小东西,用力揉了揉。
天地何其广阔,他寻不到方寸之地,安身立命。但他仍然有值得期待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