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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一行人这些天为命令绞尽脑汁,此时爬到山坡上鸟瞰全景,闻言都五味杂陈。
贺今行说:“这一战免不了了。大战一起,百姓便难免被波及,胜要遭殃,败亦要遭殃,不如早些远离战场。你们的家人,若是能送走,也当早些送走。”
众人皆惊:“县尊,当真?”
“人在,日后还能回来。人不在,那就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愿意走的,能走的,不得再以任何形势阻拦。”
若真要留人,或怀柔或强硬,他总有能出的手段。只是他的消息要快一些,知道局势对己方不利,此战会十分艰难。
桑纯来过一回,说西凉人在鸣谷关修筑堡垒,在大遂滩厉兵秣马,在苍州城周围迫使俘虏的百姓挖壕沟修工事,甚至进行耕种。
而殷侯递回宣京的奏折,迟迟没有批复。
西北军如此对垒,本就有拖时间的目的。让百姓有时间撤离,朝廷有时间筹措军需。
他手搭凉棚向县城四面远眺,各处的田地里都有农人在劳作。只能靠土地为生的人,不到最后一刻,哪里也不会去。他一届县令,能做的不多,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护住自己治下的每一个百姓。
翌日,县衙循例休沐,周碾如往常一般早早过来。
贺今行在大堂前看到他,讶异道:“不是给你放假了么,让你把你娘送到衷州的姨母家里去。”
“我娘说她不走,要是西凉人真打过来,她就和他们拼命。”周碾在晨曦里扎马步,声音嗡嗡的,“她还说,等大帅征兵,要我去应征呢。”
贺今行沉默地打了一会儿拳,忽道:“我这县衙可离不开你,哪里能让你走?要不,你和你娘搬到城里来吧?”
他很快在后衙给周碾和他娘腾出房间,随即找到了今日要做的事,开始着手把城里无人留守的空屋都登记成册。
入夜,披星戴月而归。
贺冬比他先回来,煮了面,一边端上来一边跟他说各处的消息。
西凉军的动静,巡盐茶的进度,流民逃亡的情况,“……累关不放行,流民都滞留在衷州,知州怕哗变,请衷州卫拉了一千人过来守城。那个阵势,我路过看着都觉得骇人。”
吃完饭,才把收到的信拿给他。
他把书桌搬到了窗下,一封封地看。
仙慈关与雩关皆在持续地往胡杨庄增兵;银州那座金矿已遵令加速开采;朝廷意欲复用陆潜辛;荼州攻城作在安县选址重建;太后娘娘正在给旭皇子挑伴读……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多且杂乱,只是依然没有丁点儿提到南疆。
他反复看过,又细细思虑过,便挨着写回信。
明月照在窗台上,那一只滚灯就立在桌旁,任窗外的风如何吹动,光焰始终不摇不灭。
他蘸墨时,能看一眼月,也能看一眼灯。
第235章五十七
四月的业余山,绿草如茵,百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