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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实回答:“怀王山。”
“哦,那你们先走。”秦幼合让到路边。
路旁等着的有三四个人,比前两年少了一半。顾莲子也在其中,但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他示意车夫正常前行。
秦幼合等他走过去,又调转方向与他并行了一小段路。
于是他忍不住问:“你们去打球?”
“不打。天太冷,容易出事,就跑跑马。”
这话在这样的天气太寻常不过,但从秦幼合嘴里说出来,还是让贺今行多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这一眼,随即便驰出安定门,驰过衰草连天的原野,进入怀王山。
秦王妃与秦王合葬同穴,是距离先帝陵园最近的皇子墓,规模仅次帝陵。在漫天白雪之下,山水怀抱之间,宏大又苍凉。
踏上神道便不需要注意方向,道旁自有披着雪的石像生为他们引路。哪怕知晓地宫已闭,贺今行也无端生出尽头有人在等他的错觉。
守陵人早早接到知会,因无敕令,正堂不开,就于右享堂做好了祭祀准备。
看到牌位阴刻的一瞬间,持鸳的眼泪便掉下来。
言朱附耳安慰她:“姐姐莫哭,失了仪,花了妆,反叫王妃笑话。”
持鸳没有要哭的意思,只是一下没忍住,她带着泪痕微笑,然后摇头:“言朱,你不知道。”
言朱欲言又止,但祭礼即将开始,不得不与少卿退出享堂。
剩下一对主仆依照守陵人引导,一揖三叩,持香再揖,而后重跪于位。
贺今行注视着那尊牌位,一个字一笔一划地看。唱礼罢,诵经起,他将牌位名讳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但很奇怪地,他当然没有任何愉悦之情,却也没有特别难过。
就像做成了一件必然的事——当养育他长大的娘亲要他记住过去的时候,他就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不管是行动上还是精神上,他知道此时此刻早晚会来。
《礼记》祭义篇有述,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
所有生灵从出生就走向死亡,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归于尘土。毛发、血肉、骨头都是留不住的,唯有精、气、神,能脱离肉体凡胎,浮游于天地,长生不灭。
既是必然的结局,他该为什么而悲伤?
经声消逝,守陵人也退出享堂。
持鸳终于敢低声说:“王妃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她怎么会笑我,她只会用各种办法弄明白我为什么会哭,然后试图替我解决麻烦。”
她仰头,目光滑过牌位,一路往上,试图寻找什么,然而直到天顶,也只能觅到无限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