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渺带着钥匙,陪着卫阿大到了租界老摊主留给她的院子里。
时间仿佛回到去年夏天,天井周围依旧是杂草丛生,院子里的桂花树长得张牙舞爪,鸟窝里两只喜鹊好奇地看着进来的两人。
卫渺推开屋子的大门,目光落在被灰尘覆盖的红木桌子上,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形状。
霍乱之后,她就起了马上搬到租界的心思,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这间屋子。
她抽空来过一次,推开门就看见实木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无字,里面只有一张房契。
卫渺想着从报纸上了解的东北情况,心中感叹,因果已定,不若坦然接受。
“闺女,这房子和咱家的几乎没有区别,就是家具和装修更好上几分。”
卫阿大激动过后,望着房顶的小吊灯疑惑感慨。
这样好的地段,这样的好的房子,院子和面积都比菊兰里的房子大上许多,竟然价格一样的。
卫渺摊开小手,“阿爸,这个侬得问卢先生,许是他朋友急缺钱用。”
卫阿大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闺女,心道还是回家和家主婆商量一下。
这事情透露着几分怪异。
父女两个看完房锁门的时候,对面的大门打开,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抬头看见两人,露出个大方的笑容。
“这是你们家的房子?”少女圆脸大眼睛,说话脆生生的,让人心生好感。
卫渺也笑出两个酒窝,点头道:
“往后我们家就住过来了。”
小姑娘扭头对家里喊,“宝叔,对面的人家搬过来啦。”
不大会儿的工夫,就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穿着长衫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人还未说话,就先咳嗽了几声,吓得小姑娘连忙转回屋子,不一会就给他拿了一件衣服披上。
“让两位见笑了,我和小钱打赌,对面主人何时归。”
小钱笑嘻嘻道:“这个赌打了三年了。”
卫阿大听闺女说是自家的房子,也不好拆台,只是干笑。
他以为叫“宝叔”的人,怎么也得是和他年纪相仿,却未曾想,竟是一个眉清目秀,面容清雅的瘦弱年轻男人。
“不知邻居何时搬来?”
气质清雅的年轻男人像是在极力忍住喉咙里的干咳,说话都带着几分喘。
小钱连忙扶着他往家里走,“宝叔,都是我的错,不该招惹你出来的。”
宝叔却望着卫阿大手中提着竹编食盒,温和笑道:
“这里有乌梅汁和糟毛豆还有酱鸭腿?”
小钱眼睛圆圆,立马惊喜道:“宝叔,您饿啦?”
说完小钱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卫阿大手上的食盒,恳切道:
“大叔,小弟弟,我家少爷苦夏,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你们食盒里的东西我们出钱买可以吗?”
卫阿大连忙摆手,“这些食物只是家常小菜,不值当什么钱的,而且这个是我们特意拿来送给亲人的。”
小钱眼神暗淡,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十法币十分可怜道:
“那劳烦均给我们一些吧。”
卫阿大心软,没有收钱,将饭盒里头的食物分了一半给小钱。
小钱见卫渺他们不收钱,进了屋子拿了一叠购物券不容分说地塞给卫渺。
“这些是大新百货的购物券,无门槛的,买什么都可以抵扣的。”
还未等卫渺反应,小钱又风风火火扶着宝叔坐在垫着软垫的石凳上,将筷子给他,眼巴巴地望着他。
被称作宝叔的年轻男子,抬眸对着父女两人露出一个笑,苍白的脸上笑容轻轻浅浅,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