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淼料想不差。齐王府里如今发生的事情,正印证着他的猜测。
方琰同沈昕娘用过晚膳,正在喝着清茶,便听闻家仆急急忙忙来禀,说是城门口的守军送来一个血泊里爬出来一般的人。
方琰一惊立时起身向外走去。沈昕娘原本坐着没动,可不知怎的,她手中正捏着大茶饼骤然碎裂,她还没敲上去呢,茶饼倒是先碎了。她心下隐隐有不好预感,连忙起身跟在方琰身后,“同去。”
方琰看她一眼,知她执着,便没有拦阻,两人一同到外院。
那浑如血泊里爬出来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府医收回落在那人腕子上的手,连连摇头,“不行了。”
可那人的嘴分明还在蠕动,鼻间也有微弱的气息。
“他还有气。”沈昕娘说道。
府医却是长叹了一声,“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似乎有话要说。”沈昕娘轻皱着眉头,垂眸看着那浑身浴血的人。
方琰点头。府医也道:“是有话要说,想来还是极为重要的话,否则这一口气,怎么也咽下去了,如今却是强撑着,伤成这样不肯咽气,是心愿未了……”
沈昕娘不等府医将话说话,便沉声道:“都出去。”
方琰微微一愣,想到她先前几番救治将死之人的时候,都是屏退了众人,立时挥手,让人皆退下。
他正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回避的时候,沈昕娘却是端了一杯白水来到那人身边,又看他一眼道:“你不帮我么?”
方琰连忙蹲下身来,将地上那人扶起,掰开他的嘴,看着沈昕娘将一碗白水灌入他口中。
那人还有一口气在,下意识的咕咚咕咚吞咽着白水,如饥似渴。方琰灼灼的目光却是落在沈昕娘的身上,深邃的眼眸之中,是他清晰却又不甚清晰的倒影。
那水撒了大约有一半,可方琰扶着的人却明显渐渐有生气起来,连原本已经微弱至极的呼吸,这会儿都均匀起来。
方琰眼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沈昕娘却冲他缓缓点了点头。方琰眉头微蹙,虽心中疑惑万千,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只看着怀中半躺着那人,从气息奄奄,到现下的呼吸均匀。
“你想说什么?”方琰靠近他问道。
那人嘴唇又动了动,言语虽迟缓艰难,却不至于让人完全听不清,“卑职,西北报信官……西北有战事……突厥犯我西北……卑职路上受伏,信被夺走了……”
方琰面色立时冷凝下来,温暖的厅堂里仿佛刹那间坠入冰窟。
沈昕娘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突厥此次来犯……与以往不同,以往抢掠了就走……此次却聚集了大量兵力……”那报信官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却奋力将使他传令的话说完,“边疆将领,请求圣上……派虞大将军回去……有传言说……虞大将军已经被斩首……便将将士人心不稳……”
方琰眉宇紧蹙,沈昕娘抬眼看了看他,“尽都被你猜中了,看来你也会未卜先知了。”
“此等未卜先知,我宁可不会,宁可自己尽都猜错。”方琰寒着脸,沉声说道。
“如今让虞将军尽快赶回边疆乃是紧要,他对抗突厥最是有经验,又熟悉西北境况,更是西北大军的支柱,他若能及时回去,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沈昕娘缓缓说道。
方琰点头,“如此倒幸而我早有猜测,虞将军打算今晚便拔营上路,急速行军,定能在七八日内赶回。”
沈昕娘点了点头,他回来之时,便只用了八日,回去自然也能做到。西北毕竟有四十万大军,便是主将不在,副将们也能抵挡些时候。
齐王安排人将这报信官安置下去,“我得往宫中走一趟,这件事情,须得圣上知晓。圣上虽年幼,却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想要万事都心中有数,如今也正是圣上成长的时候。”
沈昕娘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
齐王还未行出几步,便又听闻家仆来报,说虞将军求见。
方琰眉头不由蹙起,“虞将军?”
“不是说,今晚就要起程么?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来府上了?”沈昕娘诧异问道。
“那便是有突发的事情了,快请。”方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