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七郎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沈昕娘面无波澜的看着他。
冯七郎眨了眨眼,之所以面无表情,不是因为她心如止水,而是因为不能么?
一个人如果生来就不能有表情,不能有喜怒哀乐在脸上,高兴地时候不能笑,不高兴的时候也不能表露悲伤……也是一种遗憾吧?
“那会哭么?”冯七郎问道。
沈昕娘缓缓摇了摇头。
冯七郎皱眉看她,心头竟有些不忍来。
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不会哭不会笑,这本就是比常人缺失了一些东西呀!
“以前呢,以前会不会?”冯七郎又问。
沈昕娘想了想,“不记得,以前。”
冯七郎哑口无言,是了,她以前又呆又傻,能记得什么呢?
她眼睛不好,且有些心智不全,就算如今好了一些,于智力之上,没有缺憾。可仍旧是个不全之人。
旁人有七巧玲珑心,有喜怒哀乐,能体会悲欢离合。
可她,却连笑一笑,哭一哭都不会……
冯七郎看着她姣美的脸颊,心头溢出些疼惜。
美的事物格外能唤起人心中的好感,如果放下一开始的偏见,就会更容易接受其他的不全。
冯七郎看着沈昕娘,心里酸酸的,“我给你讲笑话吧?一定是你没听过好笑的笑话,所以不会笑……”
话一出口,冯七郎就觉得自己有些傻。
沈昕娘却缓缓点了点头。
冯七郎仿佛受了鼓励一般,开口道:“有一人奉命去送紧急公文,上司特别地给了他一匹快马。但他却只是跟在马的后面跑。路人问他,‘既然如此紧急,为什么不骑马?’他说,‘六只脚一起走,岂不比四只脚快?’”
冯七郎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可待他停下来,再看沈昕娘,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个不好笑,我再换一个!某人生长在富贵之家,花钱买了个五品官,但不知民间疾苦。一年冬天,他外出巡视。见一乞丐站在寒风中发抖。他觉得很奇怪,就问随从,‘这个人身子怎么老是在动弹?’随从道,‘因为天冷衣薄而发抖。’此人更觉奇怪,说,‘难道抖抖就不冷了吗?’你说好笑不好笑?”冯七郎拍着四足矮几,哈哈大笑。
沈昕娘却仍然面无表情的看他。
看得他自己都笑不出来了。
“我还有……”冯七郎又讲起旁的笑话来。
但不管他自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笑的两眼冒出泪花。
沈昕娘永远的脸色如常,黄澄澄的灯光之下,她面色清清,了无笑意。
冯七郎一个人傻笑,终于说不下去,他定定看着沈昕娘道:“果真笑不出么?”
沈昕娘缓缓点头,“笑,是什么滋味?”
一句话,险些让冯七郎哭出来。
一个人,没有过去,没有回忆,甚至连笑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是不是有些可怜呢?
冯七郎抬手摸了摸胸前的放妻书,此时此刻,却怎么也不想将放妻书拿出来,交给她。
“你不必可怜我,或是久病未好,或是天生不知,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从不曾拥有过,就不知道失去的难过。你说是不是?”沈昕娘缓缓道。
冯七郎点了点头,可心头却有挥之不去的哀伤。